■文/余显斌 丰阳县银库的银两每天都会少几两,可是一直抓不到偷盗银两的贼。这天,看守银库的周三刚刚走出县衙,就被捕头庄轩拦住。庄轩看了他一眼,伸手夺下他的公文袋,从里面翻出了几两银子,而且银子上有为了捉盗贼特意做的记号。 庄轩非常生气,他一直找贼,原来贼就在身边啊,如果不是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他还不相信呢,一向老实的周三竟然如此下作。这是明显的监守自盗,要罪加一等的。 尽管周三大喊冤枉,庄轩仍将他交给吴县令。吴县令得知消息,气得一拍惊堂木,让差役们把周三狠狠打了四十大板,打得屁股鲜血淋漓。然后,给他戴上木枷,写了一封公文,发配到边关,押解的人就是庄轩。其实,吴县令、周三、庄轩平日里关系都很好,吴县令特意交代庄轩在路上照顾一下周三。周三心高气傲,心里一定在怄气,加之屁股伤势没痊愈,天气又热,搞不好会出意外的,希望庄轩一路上一定要多多开解他。 庄轩点着头,连连答应。 押解周三上路时,吴县令亲自来送行,还特意敬了周三三杯酒。 周三接过酒喝了,然后就和庄轩上路了。天快黑时,周三就开始拉肚子,浑身无力。这样拖拖拉拉地走了几天,周三终于走不动了。无奈之下,庄轩只好扶着他找了一家客店住下来。由于天热劳累,两人吃罢饭,就进到房内倒头就睡,不久就呼呼地打起鼾来。 庄轩虽鼾声大作,其实却没睡着,他在悄悄观察着窗外。最近几天,他隐隐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可是回头去看,又没有什么人影。他想,难道是自己眼睛看花了,可也不会每一次都眼花啊。所以,这次他就上了心,特意装睡。果然,过了一会儿,窗纸上映出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将窗纸舔破,悄悄朝里看。庄轩见状,一跃而起,冲过去打开门,但是外面月光皎洁,什么也没有。 庄轩回到房内,周三已经醒了,坐在那儿冷冷地望着他。他忙将自己刚才看到的情景说了一遍,周三冷冷地“哼”了一声,默默地躺了下来。谁知第二天早晨,周三就起不来床了,又吐又拉,屁股上的伤也复发了,一阵阵说着胡话。庄轩急了,到镇上到处寻医问药。可是,周三的伤病却不见好转。 庄轩十分着急,却束手无策。 这天,周三从昏迷中慢慢醒来,一把拉住庄轩的手,告诉他自己快不行了。庄轩忙劝周三不要多想,他一定会请来更高明的医生医治。周三摇着头,不停地喘息着,刚刚张嘴准备说什么,外面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响动。庄轩悄悄靠近大门,猛地一把拉开门,一个人影一闪跑了。 庄轩要去追赶,周三喊住了他。周三问:“是不是一个个子不高、猥猥琐琐的人?”庄轩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不过隐隐约约看到那人的背影并不高。 周三说,那是他的一个远房堂侄,叫作“周常”。 庄轩一愣,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周三啊。周三冷笑一声,说:“那小子是来看我死没死。” 庄轩更是不解,疑惑地望着周三。 周三让庄轩关了门,插好窗户,这才小心翼翼地摘下发髻上的发簪,一头浓密的头发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颗闪亮夺目的珍珠。 庄轩简直看傻了,问道:“你这是……” 周三气喘吁吁地告诉庄轩,这是他祖辈留下的一颗珍珠,非常珍贵,他一向不轻易示人。现在他快不行了,看在庄轩最近看护他的分上,这颗珍珠就赠给庄轩。庄轩一听忙摇头说:“你还是留给你的亲人吧。”周三苦笑着说,他早就没有什么亲人了,一年前的一场瘟疫夺走了他一家人的性命,如今只有一个远房侄子,可又不成器,与其让他拿着糟蹋了,还不如赠送给庄轩。 庄轩接过珍珠,藏了起来。当天,周三就去世了。 周三死时,正是三伏天。由于天气炎热,路又不好走,他的家里又没有了亲人,庄轩就打算将尸体就地埋葬。他到镇上买了一口棺材,将周三装殓好,第二天一早,请人抬到山坡上的一块荒地里埋了,并在墓前立了一块碑。 一切办完后,庄轩回到客店里,准备在周三头七过后再回去交差。这天,庄轩正坐在客店里看书,门被“哗啦”一声撞开了,一群人冲了进来,将索子套在他的脖子上,拉起就走。这些人都是庄轩熟悉的,是丰阳县的捕快,也是他的属下。庄轩忙问道:“兄弟,你们弄错了吧?” 其中一个“哼”了一声:“没错,你犯事了!” 庄轩有些摸不着头脑,忙问是怎么回事。对方说:“到了你就知道了!”到了丰阳县,吴县令立即升堂,惊堂木猛地一拍,吼道:“好你个庄轩,让你押解犯人,没想到你竟然谋财害命,害死犯人!” 庄轩大叫冤枉,他解释说,周三是病死的,不是他谋害的。他又质问吴县令:“究竟是谁诬告我,我愿意和那人对质!”吴县令喊一声“带证人”,不一会儿,一个样子猥琐的年轻人走上堂来,跪在大堂上,指着庄轩道:“就是你害死我叔父的,我叔父的珍珠一定在你身上。” 庄轩一愣,心里明白了,这个人一定就是周三的堂侄周常。 庄轩告诉吴县令,他是清白的,从没有谋财害命。 吴县令冷冷笑道:“有没有谋财害命,搜一下身不就知道了吗?”说完,吴县令一挥手,几个差役冲上来仔细搜了一番,甚至连庄轩的鞋子也脱下看了,什么也没有搜到。吴县令仔细打量着庄轩,叫过一个差役,吩咐两句,那差役点点头,随后走到庄轩旁边,打开庄轩的发髻,发现里面包着一个小布袋子,打开布袋子,一颗珍珠露出来,熠熠生辉。吴县令当即没收了珍珠,命令差役把庄轩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当晚,庄轩快要睡着的时候,牢门“哐啷”一声响,进来的是吴县令。吴县令带着几个差役,还有周常。吴县令拿着那颗珍珠,低声吼道:“好你個庄轩,竟然用一颗琉璃珠子戏弄本官,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交出真正的珍珠了!” 庄轩大喊冤枉,周三死的时候交给他的就是这颗珠子,他怎么知道是假的啊,所以就收藏起来了。吴县令听了挥挥手,挥退跟随的差役和周常,而后轻轻拍了拍庄轩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endprint 庄轩忙点着头连声说:“大人明镜高悬,我确实是冤枉的啊!” 吴县令告诉庄轩必须说实话,不然周常要去商州府告状,到时他也无法轻判了。 庄轩发誓,周三给的就是这个琉璃珠子。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刚才也仔细考虑了一下,估计是周三怕将来有人盗墓,把随葬的珍珠盗走,所以用这样一招转移别人的视线。吴县令看着庄轩,不像说谎的样子,点点头道:“这个周三也太狡猾了,明天我派差役去掘开坟墓,如果能找出珍珠,就可替你洗清罪责了。” 庄轩听了,连连道谢。 吴县令冷冷一笑,转身离开。 半夜时分,惨白的月光下,一个黑影骑着快马出现在周三的墓地,悄悄掘起坟墓来,借着月光的映照,此人正是周常。挖了一会儿,露出棺材,周常呵呵一笑,就在他准备搬起棺盖的时候,身后闪出一个黑影,刀光一闪,一把匕首插入了他的身體。周常一声惨叫,转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蒙面人。周常指着蒙面人道:“你……我知道你是谁!你让我写匿名举报信诬告……我叔父。又让我跟踪陷害庄轩,说珍珠我们平分……看来都是假的。” 蒙面人嘎嘎一笑:“当然,我只是利用你,包括让你写匿名信举报你叔父盗窃库银,都是利用罢了。” 周常身体开始摇晃:“你不怕……别人怀疑你?” 蒙面人得意地告诉周常,过一会儿他就把周常的尸体埋在这个墓里,谁会想到一口棺材里埋着两具尸体。至于庄轩,活不过明天的,死的原因嘛,是畏罪自杀…… 周常狠狠道:“你……真……毒……”说完,周常倒地身亡。 蒙面人“哼”了一声,摸摸周常的鼻息,确定死了,才过去使劲掀开棺材盖。谁知里面竟什么也没有!蒙面人大惊,转身欲逃走,前面却有一群人举着火把拦住了去路。为首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周三。周三走到蒙面人面前,拿出一颗珍珠道:“你要找的珍珠在这儿!”说着,他用另一只手一把扯开蒙面人的面巾,蒙面人竟然是吴县令。 其实从一开始,周三就感觉到是吴县令在陷害自己。因为银库只有吴县令进去过,他的公文袋也只有吴县令接近过。而且,在发配离开时,他喝了吴县令的酒,不久就开始拉肚子。周三猜测吴县令曾见过他的珍珠,曾暗示向他索要,但是周三没给。所以吴县令一定会陷害他,将珍珠据为己有。 如果周三死了,珍珠只可能落到庄轩手里,吴县令一定会栽赃庄轩。周常一路暗暗跟踪,周三明白,吴县令一定是买通了周常,让周常诬告庄轩,嫁祸于庄轩。 这样一来二去,珍珠也就到了吴县令的手里。 周三担心如果他不赶快装死,吴县令他们很有可能会下毒手暗害他。于是,周三将计就计,上演了一场假死的大戏,让吴县令上当…… 当然,戏要演得成功,还必须庄轩配合。 周三将吴县令可能实施的计划一说,庄轩马上答应下来。果然不出所料,庄轩按照提前计划好的,故意拿出一颗假珍珠,又暗示吴县令真的珍珠很可能在周三的墓里。于是,吴县令和周常都迫不及待地赶去盗墓…… 后来,周三把珍珠捐了出去,赈济了当地的穷苦百姓。他说,珍珠放在自己手里是惹祸的根苗,赈济百姓,才是它最好的去处。 选自《三月三》2017.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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