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习惯性上网,偶然购得画家徐悲鸿夫人廖静文女士一幅书法,写的是:“佛在心间,救苦救难”。开车上班途中,收音机中播出“历史上的今天”,方知今天是徐悲鸿逝世57周年忌日,1953年9月26日徐悲鸿因脑淤血在北京逝世,享年58岁。 大艺术家大多都有自己丰富的感情经历,放在他们身上就叫“韵事”。徐悲鸿一生三段韵事的三位女主角分别为:蒋碧薇、孙多慈、廖静文。 蒋碧薇是徐悲鸿的第一个女人,前些年看电视剧中的蒋碧微是那么骄横,后来我读过她的回忆录《我与悲鸿》和《我与张道藩》,觉得她也蛮可怜的。她这一辈子,实际上从来也没结过婚。她跟徐悲鸿,两个人私奔的,根本没结婚,没办什么手续。她跟张道藩,也是同居关系,没一个名份。张道藩曾答应60岁跟蒋碧薇结婚,可就是60岁那年,蒋碧微从台北“立法院长官邸”搬回温州街独居18年。1978年12月,蒋碧微去世,终年79岁。一位著名画家研究蒋碧微得出这样的结论:蒋碧微回忆录合订本,《我与悲鸿》占三分之一,而《我与道藩》占三分之二。她对徐悲鸿指责甚多,对张道藩却无一微词。前一部纯粹叙事,后一部情深意长。 如果说徐悲鸿的情感历程是一棵大树,那么他身边的女人就是这树上的花。蒋碧微是靠树根的一朵,廖静文是靠树梢的一朵,而满满十年,树间盛放的这朵花——孙多慈却鲜为人知。徐悲鸿这段情感的经历,也因此被称为画坛“美丽的悬念”。 孙多慈没写回忆录,我曾在张健初编著的《孙多慈与徐悲鸿爱情画传》等资料中有所了解。孙多慈与徐悲鸿相逢,不在徐悲鸿的奋斗之初,也不在徐悲鸿的成功之巅,而恰在徐悲鸿人生的中年,也是徐悲鸿艺术的盛年。孙多慈无言,不免让我们有些遗憾。也许她没必要再写什么,因为她的职业离徐悲鸿最近,本身就是一篇绝妙文章。说到底,站在画板前或站在课堂上,都没走出徐悲鸿事业。而她留在博物馆、纪念馆与展览馆的巨幅画作,已把她的人生敲碎了,融入其中。 孙多慈婚后的生活还算稳定,他到美国看望旅居纽约的王少陵时,在客厅悬挂的玻璃镜框里,看到徐悲鸿的一幅手迹,怦然心动。“急雨狂风势不禁,放舟弃棹迁亭阴。剥莲认识中心苦,独自沉沉味苦心。小诗录以 少陵道兄 悲鸿”。孙多慈一字一字读着,心酸难抑,泪水夺眶而出,这是徐悲鸿赠她的诗啊!她曾寄给徐悲鸿一颗红豆和一条绣着“慈悲”两个字的手帕。徐悲鸿即以《红豆》为题赋诗三首,寄还给她。徐悲鸿写给王少陵的是第三首,另外两首为: 灿烂朝霞血染红,关山间隔此心同; 千言万语从何说,付与灵犀一点通。 耿耿星河月在天,光芒北斗自高悬; 几回凝望相思地,风送凄凉到客边。 1975年1月,孙多慈病逝于美国,终年63岁。 廖静文比徐悲鸿小28岁,却极为敬重徐悲鸿的人品和画品,为徐悲鸿作出了巨大的牺牲,献出了毕生的精力和心血。 廖静文和徐悲鸿在一起生活了仅仅7年多的时间,感情却十分深厚。徐悲鸿曾不止一次地说:“我真正找到了我所爱的人,除了你,没有人会对我有这样的爱情。我要把我最珍爱的东西都送给你。”因此,他在许多作品里都写下了“静文爱妻保存”。 1953年9月,徐悲鸿去逝。不久,廖静文就将徐悲鸿留下的1200余幅作品,以及他收藏的唐朝以来历代名家书画作品1000余件,以及各种珍贵图书、碑帖等一万余件文物全部无偿捐献给国家。 廖静文在《徐悲鸿一生——我的回忆》中写到:“这些作品和藏品耗尽了悲鸿毕生的心血,凝聚了他对国家和人民深沉的爱。我能据为己有吗,不能,决不能!” 1953年,位于北京火车站附近的“徐悲鸿故居”作为徐悲鸿纪念馆对公众开放,后因修建地铁,徐悲鸿纪念馆迁址于新街口北大街。保护徐悲鸿留下的作品和收藏被廖静文看作是自己的生命,在最困难的“文革”时期,徐悲鸿的作品要被销毁。廖静文说:“那时我也不想活了,若真那样,我对不起悲鸿。后来我找到周总理,总理想办法把馆里所有的收藏送到故宫太和殿旁的一个大殿里锁起来,一放就是13年。因为那里面太潮湿了,等再拿出来的时候几乎都发霉了,一些油画上的色块也掉了下来。” 至今,廖静文还在为修复那些珍贵的油画而努力。她说,现在还有100多幅没有修好。身为纪念馆馆长的廖静文还在四处奔波,只要是关于办徐悲鸿画展、出画册的事,或是为馆里募集资金,她都要亲自去。 廖静文从到北京大学旁听的那一天起,就立志为徐悲鸿立传。一大摞初稿毁于文革造反派的抄家,此后她又重起炉灶,继续写作,直至写出长篇回忆录《徐悲鸿一生》,1982年发行第一版,首版50万册,如今这部书累计发行一百多万册。 “家国恩情剪不断,是非真伪寸心知”。廖静文说,人生是复杂的,不可能让所有人了解你,但怎样做人自己明白。 1991年7月,我在北京一个笔会上第一次见到廖静文,又去崇文门外廖静文家里拜谒过她。那天她身穿一件淡绿色碎花的连衣裙,待人和蔼、亲切,如果不说,很难猜出她的实际年龄。徐悲鸿病逝时她30岁,又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可以想象到她的痛苦、哀伤。可57年来在保护徐悲鸿艺术的大事上,她常常有惊人之举,她的行动已远胜于她的语言。“佛在心间,救苦救难。”我第一次见到廖静文写这样的内容,徐悲鸿是她心中真正的佛。 我读过蒋碧薇的《我与悲鸿》和廖静文的《徐悲鸿一生》,两人笔下的徐悲鸿大相径庭,但又都是真实的徐悲鸿。蒋碧微说的徐悲鸿,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吃苦的毅力,忽略身边爱人而疯狂学艺,倔犟,自恋,偏执,这是一个年轻时候的徐悲鸿,一个未被认可的艺术家;而廖静文笔下的徐悲鸿,善解人意,体贴入微,作画已入佳境,又能够珍视天伦之乐。这是一个晚年的徐悲鸿,一个功成名就的绘画大师。我没有读过孙多慈笔下的文字,但她的许多作品中都有徐悲鸿的影子,她们以各自的方式,记下与徐悲鸿的感情联系。无疑,她们选择的方式,都能给我们提供一个认识徐悲鸿的真实角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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