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年辛巳,卫鞅言于秦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岭厄之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叛)之,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然后秦据河山之固,东乡(向)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公从之,使卫鞅将兵伐魏。 半民:商鞅的这个建议对秦国来说又是一项“千秋功业”的妙招。当时的秦魏之间,互为敌手,不仅实力相当,而且地势使他们也不能并存于世,当年,魏占有河西,没能进一步打击秦国,而是转向和赵韩齐作对,给了秦国喘息之机,而秦孝公充分利用这个时机,变法图强,充实国力。上帝给了魏国机会,它却拱手让给了秦国。现在机会给了秦国,而且被聪明的孝公君臣看到了,“因其时而乘其弊”,充分利用了魏国两败于齐的机会,趁火打劫,“首霸”的魏国从此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人说:“伤十指不如断一指”魏国的四面出击就是伤人十指,并没有赢得真正意义的果实。 魏使公子卬将而御之。军既相距,卫鞅遗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欢,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为然,乃相与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袭虏公子卬,因(趁机)攻魏师,大破之。魏惠王恐,使使献河西之地于(与)秦以和。因去(离开)安邑,徙都大梁。乃叹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魏惠王倒是“有始有终”,终于想起了公叔痤。) 半民:“擒贼先擒王”,商鞅作为秦军统帅,俘虏了公子卬,倒也无可厚非。可是,秦国从此以后,历代君臣总是采取这样的欺骗手段,无信于天下,弄了个“虎狼之国”的恶名,终于成了“独夫”,到陈涉、刘项振臂一呼之时,被欺骗了的整个世界再也没有谁相信他了。 兵法说:兵者诡道也。然而前面我们也看到了以“信”得名的齐桓公、晋文公、魏文侯、秦孝公,这到底该相信哪个呢?我的理解是取信于弱者以收之,欺骗于强者以胜之,不知如何? 魏军此次的大败,不仅是军事上的战败,主动放弃河西,才是真正的大败,因为放弃河西,就意味着放弃翻身的机会,就像一个赌徒,赌输了不要紧,离开了赌桌就没有了翻本的机会了,更何况是不战而主动“献”出。从此之后,没了胆子的魏国“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日削月割,以趋于亡。”(苏洵《六国论》) 秦封卫鞅商於十五邑,号曰商君。 半民:商鞅建功立业,达到了人生的顶峰,然而物极必反,登高跌重,大难就要临头了。 三十一年癸未,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发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复内之秦。商君乃与其徒之商於,发兵北击郑。秦人攻商君,杀之,车裂以徇,尽灭其家。 半民:佛家讲因果,也许人生真的有因果报应。商鞅推行新法,得罪最大的就是公子虔、太子嬴驷等人。现在孝公死了,商鞅失去了最大的保护伞,他们发难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商鞅逃往魏国,不知道是形势使然还是他昏了头脑,这时候的魏国早就失去了当年魏文侯的气度,只以商鞅为屡侵魏国的仇敌,怎么还会觉得商鞅是当世的大才,对这个“丧家之犬”没收而杀之,已是仁至义尽了。 为什么逃到自己封地的商鞅还要“发兵北击郑”,公子虔告你“欲反”,不过是“莫须有”、“有可能”,这下好了,谋反之罪可是坐实了。 商鞅是战死后被车裂的,目的是为了“徇”,也就是示众,说到底是为了新君立威,因为此前的秦国只知道秦有商君,谁知道有新君呢?新君诛杀前朝重臣也是立威的模式之一,以后君王效仿者多矣。 秦孝公:(前381年-前338年),《越绝书》作秦平王,嬴姓赵氏。《史记索隐》记载名渠梁。战国时秦国国君,秦献公之子,在位24年,谥号为孝。 秦孝公重用卫鞅(即商鞅)实行变法,奖励耕战,并迁都咸阳,建立县制行政,开阡陌,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不断增进农业生产。对外,秦与楚和亲,与韩订约,联齐、赵攻魏国都城安邑,拓地至洛水以东,自此国力日强,为秦统一中国奠定了基础。 秦惠文王:(公元前356—公元前311年),又称秦惠王,嬴姓赵氏,名驷,秦孝公之子,战国时期秦国国君,公元前337—前311年在位。 初,商君相秦,用法严酷,尝临渭沦囚,渭水尽赤,为相十年,人多怨之。赵良见商君,商君问曰:“子观我治秦,孰与五羖大夫贤?”赵良曰:“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可乎?”商君曰“诺。”赵良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穆公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君,一救荆祸。其为相也,劳不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今君之见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其从政也,凌轹公族,残伤百姓。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杀祝欢而黥公孙贾。《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崩。’此数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后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此数者,非恃德也。君之危若朝露,而尚贪商於之富,宠秦国之政,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朝,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商君弗从。居五月而难作。 半民:赵良所讲的固然是事实,区别的是两人的进身、为政、结果等的现象,但归根结底是两种不同的理念。商鞅是法家,讲的是制定和执行制度,不因人而异,他获得的商於之地也并非其贪,而是因为功劳,不是非法收入,孝公死而商鞅不得善终也是事实,但死去的是商鞅之人,而并不是已经深得人心的商君之法,商鞅的得罪权贵,也并不是他个人的恩怨,而是他们违背和阻碍了法。百里奚讲的是仁、德,可以算作儒家,但他做的都是具体的事务,并没有从制度上规范秦国,因而,他可以得到善终,并且“秦国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本人是被广为称颂了,然而他死后,秦国日益衰微,河西之地失去,甚至为关东各国遗忘了。虽然他是公心,但和那位私心“谋身”的公叔痤一样的结果:虽然自己荣宠不断,但死后的魏国却是“日益衰败”。和同样变法的李悝、吴起、申不害、齐威王、赵武灵王等也不同,他们的变法和他们的国家都随着他们的结束而结束。因此,商鞅虽然身死,却是“殉道”,死的光芒万丈,所以毛主席称他为:“四千年来首屈一指的政治家”。 这岂是赵良辈所能理解的? 百里奚,(约前726-前621),姜姓,百里氏,名奚,字子明,春秋虞国大夫,后入秦做大夫。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又称"五羖(音:谷)大夫",是秦穆公用五张黑羊皮从市井之中换回的一代名相。在主持秦国国政期间,百里奚"谋无不当,举必有功",辅佐秦穆公倡导文明教化,实行"重施于民"的政策,让人民得到更多的好处,并内修国政,外图霸业,开地千里,称霸西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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