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河,人们都习惯称“母亲河”,文海中也能见到称淠河为六安人的母亲河,这我体会最深,因为我的母亲父亲以及我都是诞生在淠河旁。
淠河由东淠河,西淠河两条河流在西河口小镇聚汇,聚汇后形成更大的河流经横排头出山,途经苏家埠,六安城,在正阳关与淮河汇聚。
西淠河流经地,有一个叫沙岗店的地方即是我母亲的出生地,母亲是我大姥爷的女儿。水上运输是那年代货物流转的主要方式。舟船往来催生一个个沿岸的小集小镇。沙岗店也是如此,从规模上估量应是一个岸边小集。集虽小但客栈,饭店,顺应生活的作坊都一应俱全。母亲家经营豆制品作坊,制作干子豆腐条皮等。所以母亲长大以后基本不吃干子豆腐,她说小时候吃够了。
父亲也是在西淠河岸边诞生,我曾在故乡的博文中提及。我的祖父读书以后,一直从事教书的行当,出入私塾学堂。上世纪40年代曾在母亲的家乡沙岗店教过书,我猜想,就在那段时日里,我祖父和我姥爷相识,才有了我父亲和我母亲的姻缘。
听母亲说,知道父亲时,他正在苏家埠汪家商行当学徒。汪家商行在镇上房产甚多,我父亲学徒期间就住在西大街汪家的一处老宅。而我以后就是出生在这西大街的房子里,这所房子离河岸只有20米。我出生不久,父亲学徒期满,即搬至镇大淠塘沿居住,一住就是30年。
母亲有一个哥哥即我的舅舅,现在我已记不清舅舅的面貌。小时候母亲带我去沙岗店,我是在舅舅家歇夜的。记得舅妈叮嘱我,上床睡觉时一定要将一双鞋翻过来,鞋面朝下鞋底朝上。玩了几天母亲又带我离开沙岗店回苏家埠。走到源潭湾的山道上,看见淠河就在脚下边。母亲指着河沙滩上星星点点的人说,你舅舅就在那里挖铁砂。我现在推测我应该是1958年7月去的沙岗店。组织挖铁砂是1958年,是大炼钢铁的一年。以前六安老年人有习俗,认为农历7月是鬼月,睡觉时把鞋翻过来,是防止鬼把小孩的魂给偷走。
舅舅曾在农村办食堂的时候来过我们家,办食堂要使用饭菜票,舅舅是来帮食堂购买饭菜票。记得舅舅给我带了几个衣炉面(玉米面)粑粑,里面包的是辣椒叶。过了二三年舅舅就去世了,当年正是粮食大节约年代,母亲说舅舅是连病带饿而死的。
母亲常对我说,如果没有她的执着,我就在老家农村“爬田沟”了。我三四岁光景,父亲在莲花庵供销合作社工作。每月工资21元,要给母亲10元钱。微薄的工资,父亲母亲分两地生活,钱分两处花销。在为难之时,父亲提出要母亲带我回农村老家。说后的第二月,父亲便将一个月的10元钱寄到了农村老家----独山区黄金滩大队中行(hang)生产队。母亲知道后,做好我一天的吃食,将我放在家中,嘱托大门楼的邻居照看我一下。即日去老家取回10元钱,当日又返回家中,一天步行60里地。第二天又赶到莲花庵父亲单位,表明为了孩子以后的前途,再穷再苦也不能回农村老家,于是父亲取消了让母亲和我回老家的念头。
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她打麻线,打疙粑(几层布用浆糊粘贴,是鞋底的原料),纳鞋底,做枕头顶,给枕头顶绣花,给儿童的鞋面绣花,每天都忙到深夜,第二天一早,趁有集市时,在十字街汪老奶奶的针线店门前,摆摊卖她做的东西。
在那困难年代,母亲想尽一切办法,操持我们的生活。苏家埠盛产大麻,大麻成熟收获后,麻根还埋在地里。早上一大早,母亲就领我一起去蔬菜营的麻地,社员赶着牛在翻地,母亲和我在后面捡拾麻根。当附近的大麻地全部犁完,我家的屋檐下已有一排一米多高,近三米长的麻根垛,放上一段时间,麻根干了,便是很好用的柴火。
在吃粮最紧张的时候,母亲领着我去田间地头挖“马食菜”,挖回来后,用开水烫死,在大淠塘的石条上搓揉,搓揉后清洗去除涩水,然后将马食菜晒干,收藏起来。这种干菜可以当菜吃,为了节省大米,也可以掺在米里煮饭吃。
那时每家粮食都是定量供应,有时买米还要搭配山芋干。听说戚家桥粮站搭配的山芋干质量要好一点,母亲便领着我到戚家桥去买,来回20里地,母亲揹重的米,我揹较轻的山芋干。苏家埠园艺场种有大量的红芋,可以用一斤大米换好几斤红芋,母亲觉得划算,也领着我去园艺场换红芋。
母亲不但能吃苦耐劳,还心地厚实,对人总是谦卑有加。母亲的厚道也得到邻居们的友好回报,大人见到母亲会招呼:三姐忙啊!孩子们见到母亲会招呼:(父亲的姓)妈好!那时镇上的基层组织,除镇委会外,还有街道委员会,还有选区委员会。选区的头头,大家都称“某委员”。选区委员吩咐布置的事母亲都是努力完成。布置到河沙滩挖铁砂,母亲在半湿的沙滩挖一个四方的坑,坑壁一线黑色的砂粒就是铁砂。布置除四害(老鼠麻雀苍蝇蚊子),母亲带我去黄蓝桥,在农村的厕所找苍蝇的幼虫和蛹。布置扫文盲,母亲每晚都去扫盲班学习。文化大革命布置背诵老三篇(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记念白求恩),母亲使劲地在我面前背,背不下去,让我提示。
母亲每次见到选区委员来大门楼,都恭恭敬敬地停下手中的活,和委员搭话,问委员可喝茶?那时很多大人在我面前说:三姐苦,你以后要孝心啊!母亲日日夜夜的辛劳,涉人涉事的处处小心,家庭的艰难日子,是母亲和我家给邻居们的普遍认知。1966年镇上筹办麻纺厂,需要招收工人,选区,街道都想到了我母亲,那时母亲已经39岁,作为新招工人,年龄肯定偏大,但经选区街道的努力,母亲终于参加工作了。
任劳任怨是母亲惯有的特质,到工厂后也是如此,兢兢业业地工作到1989年,母亲退休了。母亲和她的子女一样,平平凡凡的过日子,在平凡中她抚育我们四个子女长大成人。母亲今年92岁,她不愿和子女一起生活,这么大的年纪,还是住自己的屋,烧自己的饭,买自己的菜。过年了,接母亲来我家,来前就声明:只蹲三天,年三十,年初一,年初二吃过晚饭送她回去。
母亲现在只能吃较软的食材,我给她筹备的菜是蒸鸡蛋,肉烧土豆,高汤烧鸭血。她也喜欢吃肉烧萝卜,去年春节烧的这道菜,她却一点都不吃。我先是纳闷,继而知道了缘由,六安有的人形容一件事没办好会说:这事萝卜掉了。春节母亲不吃萝卜是图一个吉利,今年仍然有这道菜,她仍然不吃,我当然也不劝
母亲喜欢看古装剧,她不识字,在家不会使用搜索功能,想看的看不上。去年过年在我家也是蹲三天,看完55集的电视剧“薛平贵和王宝钏”。今年我说再搜索一个古装剧给她看,母亲说还看薛平贵和王宝钏,又看完55集,仍然是边看边喜形于色。
看电视剧薛平贵和王宝钏
在餐室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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