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之基石秦汉王朝（十八）汉文帝的小故事

一代明君汉文帝刘恒小心谨慎的登上大汉天子宝座后，安抚功臣并提拔重用有能力的官员，不断减轻老百姓的负担，并着手削弱诸侯王的权利。外交上，汉文帝解决南越问题，并开始武力对抗匈奴。从汉文帝执政开始，大汉逐渐进入了一个稳定发展的正常轨道，开启了“文景之治”的新时代。汉文帝既不像父亲刘邦完成一件件开国大事，也不像孙子汉武帝做出一系列壮举。汉文帝治国，其实就是一系列的小故事。

大伙都听说过“文景之治”，但是“文景之治”具体是什么，文和景两位皇帝都干了哪些事情。也许好多朋友只听说过期间闹出来个“吴楚七国之乱”，别的好像也没啥了，尤其对汉文帝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太深的印象。那我们就来聊一聊汉文帝的故事，从汉文帝刘恒的出身开始谈起。

说句难听的，刘恒是个计划外产品，或者说是一夜情的产物。刘恒的老妈薄姬本来是秦末农民战争时期魏国诸侯王魏豹的媳妇。魏豹先结盟后背叛了刘邦之后，韩信带兵去了趟魏国，魏豹就成了韩信的俘虏。魏豹曾经找人算过一卦，薄姬将来能够生出天子。魏豹高兴坏了，他以为只有他做了天子，薄姬才有机会生个天子出来。可是他的天子梦还没做成，就在荥阳被刘邦的部下给干掉了。刘邦看薄姬有几分姿色，就让她入了宫，干点杂活。

有一次，刘邦的两个妃子陪着刘邦喝酒。正巧这俩人是薄姬的好朋友，就向刘邦推荐了薄姬。刘邦也想起了还有这么个人，就临幸了薄姬。不过，刘邦对这女人的确没啥兴趣，因为他此时正宠着戚夫人，所以以后也没怎么见过薄姬。但是，薄姬竟然一次中招怀孕，并生下了刘邦第四个儿子刘恒。在后来发生的陈豨叛乱中，代王被杀。在平定了叛乱后，刘邦封刘恒为代王。薄姬既然不受刘邦的宠幸，就跟儿子一起去了代国过日子。就这样，低调的母子二人幸运的躲过了吕后戚夫人的宫斗，也逃过了诸吕之乱。不但如此，刘恒还被大臣们提名做皇帝。

当刘恒听说大臣们要让他回去做皇帝，第一反应是不信，认为消息是假的，有人骗他。当时刘恒手下大臣对此问题的看法也分为两派：郎中令张武觉得此事有诈，千万别去；中尉宋昌则认为诸吕被灭，汉室平定，不用顾虑。刘恒还是拿不定注意，干脆算一卦吧。一看卦象不错，刘恒终于打算去京城看看。

常年生活在边境地区的刘恒做事极为小心，临走之前还要让舅舅薄昭去长安打探虚实。当他得到舅舅肯定的答案，知道周勃陈平等人已经在长安等他继位时，这才安心上路。快到长安时，刘恒再次让宋昌去打探，宋昌回来说没事的，大臣们都等着呢，您就安心去吧。朝中的大臣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这个小心翼翼的代王给盼到长安了。

此时此刻，在刘恒的眼里，每个人都要防着。因为他们即是诛灭吕氏的功臣，又是跟随老爹打天下的老臣，不好管理。但是，在周勃等人的眼里，刘恒可是没啥履历，似乎比较好控制的年轻人。于是周勃就跟刘恒说，要借一步说话。宋昌一看，立刻就呵斥周勃：“太尉有公事，咱就公开说。你要是有私事，对不起，皇帝可没有私事。”一露面，刘恒就给了这帮老臣们一个下马威。

刘恒登基之后，面临着最棘手的两个问题：第一，宫里还有个皇帝刘弘呢，这个小朋友怎么处理；第二，自己在山西挖煤挖了十五年，就带来几个跟班，朝里人生地不熟，怎么能够快速掌权呢。关于第一个问题，很快就不是问题了，因为老臣夏侯婴等人已经在刘恒入住长安当天下手，刘弘很快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刘恒在第二个问题的解决上，则展现出他深思熟虑的一面。入宫的当夜，汉文帝发布一号令：任命宋昌为卫将军，掌控南北两军（周勃白忙活了）；任命张武为郎中令，协助汉文帝处理殿前事务。一夜之间，汉文帝迅速的掌控了长安的局势，同时也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为了庆祝吕氏家族被诛灭，汉文帝让全国人民在正月十五那天举国欢庆，并将这一天定为了元宵节。这也是汉文帝为后世留下的一个重要节日。只可惜今天人们只顾着吃汤圆赏花灯，却不怎么记得这个节日的创立者。

坐稳了皇帝的位子，接下来，汉文帝就开始着手展现自己的治国才能。我们聊一下汉文帝治国的四个方面。

第一，安抚功臣。虽然汉文帝一上任就掌控了军政大权，但毕竟自己在朝中根基不稳。而且这个皇帝的位子也是人家周勃刘章等人忍辱负重最后击败吕氏，为自己争取来的，当然不能亏待他们。因此，汉文帝封周勃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灌婴为太尉，让这三位刘邦时期的老臣出任百官之首。

右丞相可谓当时最大的官职，周勃也觉得自己诛吕有功，加上这个皇帝也是外面新来的，就不怎么将汉文帝放在眼里。汉文帝一开始还对周勃很尊敬，毕竟这是跟着老爹刘邦打天下的老臣了。可是随着汉文帝对时局的掌控，周勃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汉文帝产生了厌恶。幸好周勃手下也有聪明人，及时提醒周勃要注意收敛。周勃也渐渐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控制，就主动交出自己的权利，把右丞相的高位让给了陈平。

两年后，跟随刘邦六出奇计，隐忍不发最终诛吕的陈平病死在右丞相岗位上，周勃又做回了右丞相之位。没过多久，汉文帝找了个理由把周勃赶回了老家。虽然晚年的周勃曾被人告发要谋反，但是汉文帝调查之后，发现周勃谋反证据不足，就把他放了，让他得以在家安度晚年。

这样一来，三大老臣里面，只剩下低调的老将灌婴。随着周勃陈平等人的老去，当年跟随刘邦打天下的老臣们就这样退出了历史舞台。与此同时，张释之，袁盎，晁错，贾谊等新生力量先后得以被汉文帝重用。

第二，安顿诸侯，平定叛乱。平定诸吕，虽说周勃陈平等人功劳很大，但是刘襄刘章兄弟为代表的刘氏宗族也在这场政变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可以说，这几位刘氏兄弟用自己的双手，抢回了本来就属于刘氏的天下。汉文帝在封赏功臣的时候也没忘记他这些亲戚们，封前琅琊王刘泽（就是被刘襄骗走军队的那个远房亲戚）为燕王，封朱虚侯刘章为城阳王，他兄弟刘兴居为济北王，封他的侄子，刘友的儿子刘遂为赵王（赵王这份工作终于安全了）等等。不过，汉文帝心里明白，这里面有好多人都是自己潜在的皇位竞争者，所以对他们的奖赏也只能意思一下。

刘章心里极度不爽，自己忙活了半天，拼命干掉吕产，这个功劳让自己做皇帝也不为过，最后却只被封了个城阳王。没过多久，刘章就在自己的封地郁闷而死。兄弟刘兴居也不爽，看着自己的兄弟们被汉文帝这么压制，他直接来了个扯旗造反。只可惜，刘兴居只有造反的心，却没成功的命，一出兵就被汉文帝打趴下了。

侄子们不服气也就算了，刘恒叔叔还可以做为家长批评教育一下，大不了就军队伺候。但是别忘了，汉文帝还有个弟弟呢：刘邦的第七子，淮南王刘长。刘长的出现跟刘恒很相似，也是刘邦一夜情的产物。当年刘邦白登解围后路过赵国，女婿张骜献出自己的爱妾赵姬给岳父，没想到那一晚上赵姬竟然怀上了刘邦的骨肉。第二年，贯高刺杀事件揭发，张骜全家上下都被抓了起来，赵姬也不例外。赵姬的家人曾经找审食其帮忙到吕后那里求情，放过赵姬，但审食其最后也没帮上这个忙。赵姬在狱中生下刘长后，自杀而死。刘邦知道后，就让吕后抚养刘长长大成人，并在平定英布叛乱后将刘长封为淮南王。因此吕后执政时期，刘长平平安安，比他那些不幸的哥哥们安全很多。

现在自己的四哥刘恒做了皇帝，刘长顿时觉得没人管得了他，于是在自己的封地上骄奢淫逸，目无法纪。刘长后来也知道了自己亲生母亲的遭遇，一直记恨着当初见死不救的审食其。现在吕氏倒台，审食其没有了后台。刘长看到时机成熟，就派人杀了审食其，替自己的母亲报仇。但是审食其毕竟是前朝丞相，现在也是辟阳侯，哪里是说杀就杀的。面对这个烫手的山芋，仁厚的汉文帝舍不得处理自己唯一的亲弟弟，就放过了刘长。几年后，刘长被告发谋反，并在他家里发现了一些兵器。这可是死罪了。汉文帝还是舍不得杀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就把他流放。刘长最终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汉文帝痛心不已，但也没有办法。也许，我们只能说刘长咎由自取吧。

汉文帝意识到，给自己添麻烦的人里面，自己的亲戚，也就是刘姓诸侯王们是一个很大的群体，时时刻刻威胁着大汉天子的皇权。因此，从这一刻起，一个祖孙三代共同研究的问题开始出现：如何削藩。

建议削藩的人有很多，主要代表是年轻有为的贾谊，以及太子刘启的老师晁错。晁错的事情我们下一节再说，这里先简单介绍一下贾谊。贾谊可以说是年少成名，二十多岁就已经成为了汉朝的博士，经常在汉文帝面前针砭时弊。他在二十八岁时为汉文帝献上著作《治安策》，提出同姓诸侯未必可靠，诸侯必然会影响中央统治。贾谊的主张是“众建诸侯王而少其力”，提出削藩。汉文帝很欣赏贾谊，但是周勃等老臣觉得这年轻人太狂妄，观念太前卫，就不断的排挤他。在这些老家伙的不断努力下，汉文帝只好把贾谊派到了长沙国和梁国，让他到地方上锻炼锻炼。没过多久，贾谊辅佐的梁王刘胜意外坠马而死。贾谊觉得自己对这事有责任，非常的愧疚和自责，不久就去世了。

第三，与民休戚，减少人民负担，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贾谊还留下一篇更加著名的文章《过秦论》，阐述秦朝兴衰的道路及其原因，总结出强盛的秦朝二世而亡的最大教训是没有对百姓行仁义。《过秦论》被司马迁一字不落的记载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之中，为后世所熟知。汉文帝非常同意贾谊的这个观点，并吸取秦灭亡的教训，进一步继承了吕后时期无为而治的治国方案，提倡仁义，减轻赋税，恢复社会发展。

在这里，我们简单说一下与汉文帝有关的两个小故事：亲尝汤药和缇萦救父。

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汉文帝在母亲生病时经常守候在身边，为母亲熬药，并且要亲自品尝汤药，觉得温度合适了才给母亲吃。这个故事被记载在《二十四孝》之中，汉文帝是其中二十四个孝子之中唯一的皇帝，也成为后世学习的榜样。

汉文帝还提倡废除历史上一直存在的肉刑，而这一主张却是来自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医生淳于意为一个贵人看病，贵人最终不治身亡。那家人就仗着自己有钱有势，逼着官府给淳于意治罪。最终淳于意被判肉刑，要去长安服刑。淳于意没有儿子，只有五个女儿。正当他感叹自己这些女儿不中用的时候，小女儿缇萦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陪着父亲去长安，并为其伸冤。缇萦在宫殿外击鼓鸣冤，并见到汉文帝，在文帝面前为父亲求情。缇萦告诉汉文帝，如果一个人受了不可恢复的肉刑，成了一生的残疾，即使想要改过自新也没有办法了，希望自己能做汉文帝的奴婢，替父亲赎罪。汉文帝被缇萦的孝心深深打动，最终决定逐渐废除肉刑。这就是缇萦救父的故事。不过汉文帝一开始废除肉刑的做法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到了他儿孙两代后，肉刑才逐渐减少，并找到更加合适的惩罚方法。

汉文帝也有冲动的时候。有一次，汉文帝出行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冒出来惊了他的马，差点把汉文帝摔到地上。汉文帝很生气，要重罚这个闯祸的家伙。廷尉张释之依法审判的结果却是：冒犯车驾，罚金四两。汉文帝很不满意，张释之却告诉他说：“法律是天子和百姓共同遵守的，法有定规。如果因为您的不高兴而加重处罚，将来如何取信于民。”冷静下来的汉文帝同意了张释之的说法，并将这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做法进一步贯彻下去。有了这样的明君贤臣，整个汉文帝一朝社会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汉朝的经济也得到了很大的复苏。

第四，安定南越，阻挡匈奴，在“胡强南劲”的不利局面下，有效的维护了大汉帝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

南越这个词，自从秦始皇平定南越之后就没提过了，我们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这些年南越的那些故事。其实这几年南越很平静，因为不论中原这边怎么折腾，南越那边只有一位领导人：秦始皇手下大将赵佗。翻回我们秦汉故事的第一节，公元前214年，秦始皇派大将赵佗和任嚣摆平了南越各部，并任命他们带领秦军驻守南越，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南部大开发”。后来，中原经历了陈胜吴广起义和楚汉战争，乱的不可开交。任嚣去世前，嘱托赵佗经营好南越地区。于是，在中原大乱的年代，赵佗封锁通往中原的关卡，并趁机统一了南越地区，自封为“南越武王”。就这样，赵佗统治的南越地区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割据政权。

等刘邦收拾完项羽，统一了天下，一看地图，才发现南边一大批地方还不归自己管。刘邦派大臣陆贾出使南越，会见赵佗，阐明大汉军事力量的强大，以及对赵佗的招抚之心。赵佗也明白，光是跟南越那一群原始部落一起玩，也没啥前途，就归顺了刘邦，南越也就成了大汉的一个藩属国。刘邦也没有食言，不停的为南越提供物资援助，发展当地经济和文化。可是刘邦一死，吕后莫名其妙的切断了对南越的供给，这一下赵佗不高兴了，就跟吕后撕破了脸。赵佗不但多次击败南下讨伐的汉军，并直接在南越称帝，让天下有了两个皇帝。汉朝与南越的关系紧张起来。

汉文帝即位后，陈平等老臣再次推荐陆贾去解决南越问题。陆贾跟赵佗也算是老相识了，向其介绍了汉文帝的所作所为，表示汉文帝希望与南越地区和平共处，化解两国矛盾，归根到底还是希望南越能够归顺汉朝。赵佗也不愿意跟汉朝长期对抗，毕竟那时候广东人连打铁都不会，就答应了汉文帝。但是皇帝既然当了，就不想撤了。于是南越国就成为了大汉的藩属国，赵佗朝见汉文帝时称臣，回到南越时称君。这种类似早期“一国两制”的做法，很好的解决了南越问题，南越在文景两朝都与大汉和睦相处。赵佗老爷子也是长寿，在当时南方蛮荒烟瘴的环境中竟然活了一百多岁，经历了从秦始皇到汉景帝九任皇帝（算上子婴和两位汉少帝）后去世。他的一生为中国南部地区历史早期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南边的事情还好说，毕竟都是华夏子民，都想好好过日子，最后还能互利共赢。但是北边的问题就有点难办。匈奴虽然在和亲之后老实了一点，但是很快就本性发作，冒顿单于甚至还曾经调戏大汉第一寡妇吕后。汉文帝即位后，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公元前177年，匈奴右贤王入侵汉朝。汉文帝派老将灌婴率八万大军赶走匈奴右贤王，然后与冒顿单于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双方以和亲收场。

第二年，匈奴的大英雄冒顿单于去世，他儿子老上单于即位。老上单于是个不折不扣的游击手，坚持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的游击战略，不断的骚扰汉朝边境，搞的汉文帝很头疼。此时，汉文帝无意间制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把一个不想去匈奴的人逼成了中国第一个汉奸。

在一次和亲时，太监中行说被安排陪公主嫁到匈奴，将来照顾公主的生活。中行说不想去，并且放出狠话，大汉要是逼他去匈奴，他一定会帮助匈奴强大，并且与大汉为敌。汉文帝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还是让他去了匈奴。中行说说到做到，去了匈奴就彻底投靠了敌人，并且为老上单于重用。中行说熟悉汉朝的地形和军事部署，甚至了解汉朝的作战方案，因此匈奴在与汉朝的摩擦中，还占了不少便宜。同时，中行说把汉朝先进的技术和文化传播到匈奴，使匈奴得到了全方位的发展和壮大。中行说的叛变，让汉文帝吃了不少苦头。

老上单于死后，军臣单于即位，继续对汉匈边境进行骚扰。为了解决匈奴问题，汉文帝听取大臣晁错的意见，在政策扶持下，把许多中原的老百姓移民到边疆地区。同时，汉文帝时期开始提倡民间养马，从根源上解决汉朝由于马匹不足而导致骑兵战斗力弱的不利局面。这一举措不但缓解了汉文帝时期的边境危机，更为自己的孙子汉武帝用武力解决匈奴问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汉文帝在位二十三年，没有轰轰烈烈的大事，却在上述这一系列点点滴滴的小故事中，体现了一个太平天子贤明能干的一面。汉文帝刘恒与他的儿子刘启一起，共同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盛世：文景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