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刘光第七律诗选二十九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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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

刘光第（1859—1898年9月28日），字裴村，四川富顺人，著有介白堂诗文集。光绪九年进士（1883年癸未科殿试二甲第八十八名进士），授刑部主事（因母亲病逝，丁忧在家，再加上家贫，实在无力做京官（薪俸薄，应酬多，用度大），直到1888年，在族人刘举臣每年银二百两的资助下，刘光第才赴京就任。在刑部供职达十余年）。治事精严，因谳狱忤长官，遂退而闭户勤学，绝迹不诣署。家素贫，而性廉介，非旧交，虽礼馈弗受。独与杨锐善。通周官、礼及大小戴礼记。其应召也，亦以陈宝箴（1831-1900） 荐（七月暨9月），然非其素志，将具疏辞，川人官京朝者力劝之。一日（9月4日），召见，力陈时危民困，外患日迫，亟宜虚怀图治，上称善。(光绪二十三年暨1898年9月5日光绪下诏赏他与谭嗣同、杨锐、林旭四人四品卿衔，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参预新政，总揽朝廷纳谏大权。）惟时言路宏启，臣民奏事日数百计，光第竟日批答，签识可否，以待上裁。退语所亲曰：吾终不任此，行当亟假归矣！未一月而祸作，光第自投狱。（七月二十六日暨9月11日，湖南守旧党曾廉给康有为、梁启超罗织了很多罪状，谓之叛逆，上书请杀。光绪帝交谭嗣同按条驳斥。谭嗣同表示愿以百口保康、梁之忠，若曾廉之言属实，臣嗣同请先坐罪。刘光第在一旁见了，也挺身而出，在谭嗣同的驳语后写上臣光第亦请先坐罪。对于这事，梁启超后来专门谈过。他说；裴村之在京师，闭门谢客，故过从希焉。南海先生则未尝通拜答，但于保国会识一面。而于曾廉之事，裴村以死相救。呜呼，真古之人哉！古之人哉！）临刑，协办大学士刚毅（1837年—1900年）监斩，光第诧曰：未讯而诛，何哉？令跪听旨，光第不可，曰：祖制，虽盗贼，临刑呼冤，当复讯。吾辈纵不足惜，如国体何！刚毅默不应，再询之，曰：吾奉命监刑耳，他何知？狱卒强之跪，光第崛立自如。杨锐呼曰：裴村，跪！跪！遵旨而已。乃跪就戮。（刘光第遇难后，灵柩被友人送回他的家乡，途经天津、上海、武汉、重庆，再溯长江至泸州，在长江、沱江合流处，在泸州士大夫高楷、寓居泸州的周孝怀以及州官沈秉埅的发起下，沿江百姓为其举行了盛大的“路祭”吊唁仪式。一个月之后，在富顺县赵化镇的龙潭公所，由赵化镇居民、附近农民、川南各地哥老会代表、刘光第的亲友及各界人士共同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公祭活动，活动由当地秀才蓝瑞图主祭，先朗诵了宋朝文天祥的《正气歌》，而后宣读了《祭文》：“彼苍者天，忠义何罪？歼我哲人，邦国其瘁！哀我民思，罔知所屈。汉唐遗秽，邦国其坏。沟壑能填，白刃已蹈，强固曰命，正气浩浩。生而为英，死明众志；光被四表，功流百世！”）

——资料整理自网络

诗选

编者按：本期刘光第七律诗选由欧巴提供，凡二十九首。

寄题友人山庄(清·刘光第)
竹雨松风处士庐，压檐花落见交疏。触墙牛角斜成字，食墨蝇头乱点书。

古柳春微人老去，小槐晴薄梦圆初。笛声吹起陂塘月，卷笠收筒罢钓鱼。

买舟载花归口占(清·刘光第)
一梦扬州杜牧之，五湖网得众西施。安排细雨移橙计，消受春风啜茗时。

龙让顽仙携眷属，鸟分艳福供亲慈。从来小丑讥尤物，要谱兰华洁白诗。

读史(清·刘光第)
寂寂瓶花在案头，废书三叹只增愁。空将意气争屠狗，岂有功名到沐猴。

运去众材倾大厦，时来一事即千秋。古怀今抱谁消得，落日无言傍小楼。

在京寄内(清·刘光第)
两人心事一灯知，累汝三年感别离。况复捣衣闻雁夜，正当椎髻匹鸿时。

燕云蜀雨应同梦，碧海青天有所思。料得闺中今夜月，含情只是隔帘窥。

梦中(清·刘光第)
梦中失叫惊妻子，横海楼船战广州。五色花旗犹照眼，一灯红穗正垂头。

宗臣有说持边衅，寒女何心泣国仇。自笑书生最迂阔，壮心飞到海南陬。

玉液泉(清·刘光第)
希夷大笔入云根，风骨高奇气远吞。地接凤台栖楚客，水穿龙窟出荆门。

石间万世雷霆斗，树底双桥日月昏。别派一泓清照我，尘容亦喜在山尊。

雷洞坪在洗象池上(清·刘光第)

石洞何年霹雳胎，铁碑禁语亦奇哉。如丝龙气南天雨，小咳儿声下界雷。

雹积阴林诸客肃，风吹残瘴百蛮开。何当池内莲花放，洗象渡河香界来。

清音阁在双飞桥(清·刘光第)
云中万马响萧萧，神鬼阴崖佛阁朝。片石雷霆撑众壑，一僧风雨立双桥。

草香喷雪春眠麝，松气沈山暝下雕。小憩床敷如梦醒，舵楼高枕听江潮。

金刚台(清·刘光第)
雪山气势瓦山岚，不敌峨眉秀骨含。九叠屏风回日月，一螺苍翠见东南。

下方鸟泛红云海，上界龙分白石潭。瞬息崖头晴雨乱，问谁虎跃兴能酣。

华严顶(清·刘光第)

闻说金刚台外地，夜灯浮上独兹峰。老猿抱子求僧饭，闲客看人打佛钟。

下界云霞招杖屦，夕阳红翠动杉松。风吹铎语天中落，似惜尘凡去兴浓。

感怀(清·刘光第)
肯信村廛有是非，年来阅世学忘机。枕中车毂难妨梦，画里江船且当归。

北地有人耕陆海，西山终古送斜晖。惊心寒雁程三万，似避刀弦并力飞。

卧佛寺夜宿听人谈关外形胜(清·刘光第)

西山青断北山连，山脚南飞古寺前。但睹先皇行馆在，好寻卧佛共龛眠。

夜凉空院桫椤雨，秋老雄关雕鹗天。闻道东边急形势，可能筹策学忘禅。

对月(清·刘光第)
蜀天夜雨长年听，不敌京华看月多。忆弟有诗逢白露，携家无泪似金波。

鱼龙啖影喧浮海，牛女分光笑隔河。怕带故园秋色去，未教南雁度滹沱。

游东山寺偕放廷山下人家有花不入(清·刘光第)

风吹津舫著鱼矶，细路攀援称袷衣。野水照天浮塔去，江云留雨入城飞。

客心清镜开尘沼，人语疏钟共翠微。一笑看花须问主，海棠红落屐痕稀。

瞿塘(清·刘光第)
尽唤蛮山压客舟，甲盐飞去入空遒。双崖云洗肌如铁，一石江穿骨在喉。

风静鱼龙排日睡，水还巴蜀接天流。涨时倒海枯时涧，安稳哦诗答棹讴。

至家(清·刘光第)
一别缁尘乐意真，风潮雨雪转悲辛。时危易泪偏经险，家近能欢况接春。

隔树乡音山鸟识，归船人意渚花亲。入门夜奉慈帏话，犹恐儿劳促退频。

春日戊寅(清·刘光第)
休来尘世觅方瞳，春色撩人尚热中。湖海未除豪气尽，清高无碍俗题工。

树簪岭曲垂髫绿，花镜池宽照胆红。叵耐华筵闻玉笛，淡纱已透落梅风。

秋海棠四首辛巳(清·刘光第)
紫橱香嶂景翻新，颜破西风倍可人。生小未宜金粉地，诗成应老绮罗身。

骨难入俗何妨媚，心到如仙已不春。霜冷连朝寄芳讯，输他灵鹊问前因。

心事前番罨画楼，美人帘卷又惊秋。戏呼绿伴和烟语，背立红儿带雨羞。

篱菊有盟防热客，梅花无聘到凉州。晚来墙角姗姗影，翠袖瑶钗月一钩。

肯说名花号断肠，满身风露玉阶凉。将离纨扇魂知怯，带醉珊瑚骨有香。

红豆丝深才悔梦，木瓜心冷又愁郎。生憎画手多粗俗，浓蘸胭脂作冶妆。

惨绿酸红酒力支，薄寒香国恼多时。秋风杜甫删遗藁，淡月徐熙写折枝。

翠袖夜分人悄立，瑶阶春断蝶相思。靡芜满径拈罗带，不向东皇诉怨痴。

下渡(清·刘光第)

潭洞山云可入房，泛襟浮白骨丝凉。青山一点空尊落，紫漩双回太极藏。

燕石冈头衔古寺，鸦船波尾带斜阳。海螺走马沱江涨，寄语篙师慎指方。

应九姓乡试已得水牌覆试被落(清·刘光第)
何心异地卜飞腾，为看忠山借此登。墨卷协查知学籍，青襟来领已宾兴。

人夸朔野千金骏，天养南溟万里鹏，怕作将邪先挫折，肯从圭璧去觚棱。

宿青庄窠(清·刘光第)
敢将冠盖溷烟霞，新贵亲交例拜嘉。对面好山屏笋爨，销魂流水镜桃花。

五更蕉雨幽人梦，十里松风处士家。情薄愧承鸡黍约，来春还就牡丹芽。

宿大水寞共车云笙夜话(清·刘光第)

篮舆访旧趁斜曛，林壑秋深断俗氛。花影淡扶双袖月，松声凉浸四山云。

风怀旖旎惊蓉主，尘海交游让麹君。不饮还教心酩酊，高轩剪烛快论文。

钟嵩林家骥秀才(清·刘光第)
锦江游息待骞腾，辛苦文章几折肱。十里燕莺花月市，两人风雨夜窗灯。

学成鏖战难中止，诗信参禅悟上乘。愧我登科颜久汗，不堪重忆共担簦。

曾怡庄树椿武库同年(清·刘光第)
智士深沉抱水精，才流潇洒见风情。右军书咏清高甚，武库经纶识力并。

内陆苟安人庆乐，本兵多暇世承平。鲸鲵搅海需殷策，臣子将何答圣明。

芦花(清·刘光第)

菱腔莲曲歌繁华，骚怨江头野客家。半港荻烟藏剑铗，九江枫月助琵琶。

空明夜渚鱼吹浪，踪迹秋风雁落沙，定有词人破惆怅，枕边云影拥晴查。

秋涨(清·刘光第)
截马鞭龙气自豪，银横倒挽玉仙旁。几时山色争人瘦，入夜河声拥梦高。

夔府黑风诸葛阵，曲江黄月伍胥涛。何当电火雷车过，水落寒星出宝刀。

集评

梁启超《刘光第传》：诗在韩、杜之间。

高楷《刘杨合传》：诗学少陵，时辈罕与抗手。

陈衍《石遗室诗话》：裴村笔力雅健，思路迥不犹人。

汪国垣:裴村比部诗多奇气，缒幽凿险，开径独行，各体皆高。戊戌六君子中，晚翠而外，当以比部及漪春京卿诗为最工。读《介白堂集》，恍若游名山大川矣。

狄保贤《平等阁诗话》：其诗多奇气，亦恒有缒幽凿险之作，然静穆之致，终流露于行间。……清深健丽，直与明七子抗行。

胡先辅《评刘裴村介白堂诗集》：戊戌六君子皆号称能诗……予独以为刘裴村之介白堂诗，不但为六家之冠，近世亦鲜有能过之者。

钱仲联《论近代诗四十家》：裴村集中峨嵋纪游诸诗，与姚燮普陀、四明游诗、高心夔匡庐游诗、许承尧黄山游诗、缒幽凿险，同一蹊径。其他杰构如《白雪吟》等尚多。指斥时政之作如《城南行》、《万寿山》，语尤激烈。《杂诗》二十首，则太白《古风》之亚也。

钱仲联《梦苕盦诗话》：刘裴村《介白堂诗》，最工写景，律句已见前，至其古体，尤尽镌刘造化之能事。工于设色，故写景之作为最胜，而峨眉纪游诗其最工者也。峨眉山高一万余尺，为禹域名山之冠。荒怪神奇，秀出人境，故咏峨眉，必须别具手眼，以寻常模山范水之笔状之，必不能取胜。裴村知之，而才力又足以副之，遂成此空前之绝作。又云：（其诗）亦精微，亦锤炼；能壮阔，能静穆；有杜陵，有柳州，有长吉，有东坡，可谓无所不能。

南村《摅怀斋诗话》：余于近代人诗，每喜搜览，然恒少称意者，散原诗之外，有富顺刘光第《介白堂诗》，亦为一时杰作。散原以古奥雄奇胜，介白堂则以清新俊逸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