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扦花生(原创首发)

 良见 2019-03-22

      扦花生,是我们老家的土话。就是人家把花生挖了之后,再去地里用锄头等工具翻挖,把漏剩埋在沙地里的花生找出来。这是我们小时候很喜欢做的一件事情,我曾和邻居堂哥二娃结伴到宜宾县王场乡岩上去扦过一次花生。    


       小时候,我们小娃儿到了上学年龄,就入学读书。下午放学后,以及周末\寒假暑假,这些时间不少,我们要做〞割草〞一类的〞规定动作〞,也有一定的自由度,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们那时可不像现在的小孩负担重,家庭作业多,还要上各种补习班\兴趣班,大人除了安全以外,就不大管了,不像现在的家长管得多管得严。


       大队离场镇远,我们是在村小上的学。下午放学后,即使在路上玩一会儿,回到家,都还有时间,需要去做点事情,通常就是去割草,交给生产队喂牛,然后换成工分,年终分粮食。这是我们为家庭\为队里做的力所能及的贡献。


       除了割草以外,我们还到田间地头捡拾过掉落的稻穗,抠挖残存在已经挖过的地里的红苕,而我们最爱做在的,还是去扦花生。


      捡稻穗的时候并不多,因为捡不到多少。而在挖过的红苕地里去拣\再挖红苕,有时也有大的收获。比如:红苕藤牵到苕沟里去了,大人们挖的时候没挖到,我们去挖,就是一串的红苕,往往大小匀称,一个就有三\四两重,还没有刀疤苕\半截苕和没长大像根棍儿一样的红苕。但红苕家里有不稀奇,多了背起来还沉,因此,过了白露,到了岩上挖花生的时候,我们的心就早已飞到岩上,想着去扦花生。


      岩上是指我们大队的五\六两个生产队以及相邻的宜宾县王场乡农村。这些地方的土质跟我们山下\坝底下的土质不一样,是沙土,适宜种花生。五队就在我们的山上,离得近,六队离得远些。我们无论割草还是扦花生多是去五队,六队根本就没去过。我们不管大人小孩对六队都很陌生,没什么交往,那里是钟家的聚居地,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部落,又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终于有一天,我们意识到五队的花生地已经没有多少希望,我们于是就想到了去木桥沟水库上面的岩上宜宾王场的〞远方〞。


       其实,我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有一天下午和几个小伙伴去五队山林里割草,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逮住。他诱导我们:〞说出你们是哪家的,就把镰刀\背篼还给你们,让你们走!〞我于是真的就第一个战战兢兢一五一十地说了。可就是这样的胆小如鼠,竟然敢去木桥沟上面的王场。


       当然,去王场也并不是盲目的,我的姑婆就在王场的农村。我去的目的地很明确,就往那个方向,那些地方花生地多的是。


       去木桥沟水库,需要上山。而王场,则在木桥沟水库另一边,还要再爬一个陡坡上山,上去之后地势则比较平坦,那些都是王场的地盘。去那么远,一个人有些孤单寂寞,勇气胆量也不够。我于是就找了个伴,就是邻居堂哥二娃。


       二娃也许是当时院子里唯一愿意与我一起去王场农村扦花生的小伙伴了,他是我的一个堂哥,大我一岁,个子比我稍微高一点。院子里,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都在二娃家和他二爹家。他的父亲三弟兄,在院子里以强凌弱,欺负我们。而他们几家的孩子,也跟他们的父母一样凶得很。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就会欺服我,但二娃则跟他们有些不一样,我隐隐地感觉出来了,他虽然长相像他父亲,但却与他父亲不同,因此,我约了他一同前去,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那天不读书,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上山,过木桥沟水库,再到王场农村,马不停蹄地一直往里走,在离姑婆家只有几里的地方才开始出手,在路边的人家已挖过的花生地里忙碌,希望那些在人家锄下漏掉的一颗颗花生,又像金子一样再次从沙地里出来,被我们发现,把它们聚到背篼里,让我们此行有大大的收获。


      我俩当时背着什么样的背篼?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如果是割草的背篼,到处是大的眼子,肯定装不住花生,一装进去还不漏掉?到底当时用的是什么背篼呢?扦花生的工具是锄头,是大人们用的,锄头重一\二斤不说,锄把也是长长的,我们使用起来,也难说得心应手。但为了扦花生,这些困难\不便我们都一一克服了。


       姑婆家周围那些地方,是王场花生的主产地。山都十分低矮,有的山是一整块的硕大无比的砂石,上面平坦,上面还有或圆或扁形状各异的积水的坑,山上山下,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沙地。有的山则全是沙地,才挖了花生,正是我们理想中要去〞取经〞的〞西天〞。


       那天,是个阴天,天气不冷也不热。我和堂哥两个人只顾着扦花生,一边用锄头翻沙地,一边紧盯着翻出来的沙土,花生就像一条胖胖的白白的蚕一样藏在那沙土里,还真的有种像蚕一样的虫也藏在沙土里,被我们翻出来,这又使我想到父亲犁田时的情景。他总是紧盯着刚从水里翻出来的泥块,那上面有时就会有黄鳝在蠕动,父亲就赶紧叫停前面的牛,然后迅速过去逮住,再走到田边,折下一根柔韧的细桑枝将黄鳝拴好挂在面前的桑树上,随即就大声地叫我去拿。扦花生跟父亲犁田捉黄鳝有些相像,都要紧紧盯着眼前刚翻的泥块或沙土。但父亲是以犁田为主,我则是专门为着花生而来。黄鳝会动不好捉,而花生则不会动。我像一只小鸟,能够自己出去觅食了。想到这,也为自己感到高兴。


       我们扦花生进行得很顺利。在五队扦花生的时候,他们刚挖过的地里,是不让扦的,因为挖得比较毛糙,里面掉的花生还不少,人家还要梳理一遍。实际上,我们去扦,已经是第三遍了。没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收获就会很可怜。那天,我们每到一块土,都没遇到人干涉,没见到当地的人,他们都在家里?或者去街上了?我们扦的花生地,都是他们扦了一遍的了吗?这些答案,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了!时间不知不觉中飞快地过去了,虽然不觉得累,但到了中午,肚子开始提意见了,于是我们就去了姑婆家。


       在姑婆家,大老表听说我们扦花生,到了附近的生产队。他有些惊讶,让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说:〞幸好你们没遇到邻近生产队那帮凶孩子!遇上就惨了!他们会抢了你们的东西,还会狠狠地揍你们,把你们打得鼻青脸肿!〞经他这么一说,我们才若有所悟,曾经身临险境,如同《西游记》里一般,幸好没撞见出来巡山的小妖;又像到了敌占区一般,曾经危机四伏!


       这次扦了多少花生,早已经记不起了。但我们将每次扦的花生淘洗干净,晒干,凑在一起也不少。我们家的花生,有家在王场岩上的姑婆\大妈家嫁出去的大姐两家送的,而扦的花生,又成为我家花生的一个重要来源。


      更值得庆幸的是,我结识了一个非常好的人,就是跟我一起去扦花生的堂哥。他是一个很善良正直的人,富有正义感。后来他父亲几弟兄几大家人合伙欺负我家时,他勇敢地站了出来,对他们说〞不〞,不怕遭到孤立打击。在不利的处境面前,他不屈服,而是不断地努力打拼,成了生产队里率先富裕起来的人,也改变了他的父辈和兄弟们,现在我们都已和好了,冰释前嫌。我时常回忆起我和他之间的这次〞远行〞,也盼望与他再次相见。


     王良炬  2019年3月23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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