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台,字子畏,江西安福人。隆庆五年进士,授职刑部主事。万历初年,改任御史。巡按辽东,因误奏捷报而犯罪,奉皇帝圣旨责备。万历四年(1576)正月,刘台上疏弹劾辅臣张居正,说:
“我听说提建议的人都希望陛下像尧、舜一样,而没有听说责备辅臣张居正要如皋陶、夔龙。为什么呢?陛下有纳谏之明,而辅臣没有容纳意见的雅量。高皇帝鉴于前代的失误,不设丞相,丞相之事归于部院,权力不相统摄,而职事容易称职。文皇帝始置内阁,参预机密事务。那时官阶不高,没有垄断专权的迹象。二百年来,即使有专权作威作福的人,还是惴惴不安地避开宰相之名不敢称相,因为祖宗的法度在那里。大学士张居正却安然以宰相自居,自从高拱被赶走,专权已有三、四年了。御史官因有事论及此点,他必说:‘我守祖宗的法度。’我请求以祖宗之法来纠正他。
“祖宗提升或辞退大臣都有礼节。先皇帝临终时,张居正托词有病赶走高拱,既而又下文使王丈臣下狱。等到正直的言论纷纷,则又给高拱去信,请不要害怕。既胁迫赶走大臣以表示威严,又送去书信以沽德名,只是徒然让朝廷对旧臣无礼,祖宗的规矩是这样吗?
“祖宗朝,如果不是开国元勋,生前不为公,死后不为王。成国公朱希忠,生前并未有奇功,张居正违反祖宗的遗训,赠给他王的爵位。给事中陈吾德因一言不中他意就被外贬,郎中陈有年与他争论过一次也被贬退,我担心公侯之家,将重加贿赂,援引此例(指朱希忠封王例)上陈乞求,将没完没了。祖宗的法度是这样吗?
“祖宗朝,用内阁官吏,必须由朝廷推荐。现在张居正私自推荐任用张四维、张瀚。张四维在翰林,被弹劾数次。他起初离职,是不胜任教习庶吉士之职。张四维的为人,张居正很了解。知道而任用他,也是因为张四维善于弄权,拍马屁,自己惦记父亲老了,顷刻之间或有不测,二、三年间谋求官复原职,任用四维,难道是他身后的托付?张瀚生平没有什么善行。巡抚陕西,贪赃枉法,等到多次选拔官吏,唯唯诺诺如小吏,有缺官必定请命张居正,张居正所指定的人,不是湖北的亲戚知己,就是亲戚推荐的;不是曾在湖北做过官与他有私交,就是与他有私交一伙的人。张瀚唯一做的事就是在四方小官那儿收取贿赂,而其他则徒有虚名。听说张居正给南京都御史赵锦写信,叫御史不要议论内阁官吏,则张居正挟制朝廷御史,又可以知道了。祖宗的法度是这样吗?
“祖宗朝,诏令有不便的地方,部属大臣还可以质问内阁将其搁置不审查。今天得到一严厉圣旨,张居正就说:‘我尽力调剂才有这样的结果。’得一温和圣旨,张居正又说:‘我尽力请求才会这样。’由此,害怕张居正的胜过于害怕陛下的,感谢张居正的胜于感谢陛下的,恩威之权任凭己意,自专的威福权,目无朝廷。祖宗的法度是这样的吗?
“祖宗朝,一切政事,由台省上奏的陈述,部院审核,抚按执行,未有听说内阁有什么举动的。张居正下令,抚按的考察奏章,每份准备二册,一份送内阁,一册送六科。巡按有延迟,部臣纠正。六部有隐瞒,则六科给事中予以纠正。六科隐蔽,则内阁予以纠正。部院分别治理国事,给事中驳议奏章,上疏举荐弹劾是它的职责。阁臣头衔列于翰林,止用作顾问,从容议论设想而已。张居正发明这个办法,是想挟制科臣,让他们拱手听令。祖宗的法度是这样吗?
“至于巡按官员回道考察,假如不是有大败类,一般不举行,是因为不想重加挫折。近来,御史俞一贯因为不听所谓调度,被调到南京。于是巡按官丧气,不敢充分展示自己的议事能力,所害怕的唯有给事中。张居正对于六科给事中既给他们迅速升任的好处,又以推迟考评恐吓他们,哪一个肯舍弃便利,甘心被他倾轧,都死于谏言之事呢?往年,赵参鲁因劝谏被贬,还说是在外任职,余懋学因为提意见被罢官,还说是禁止参加政治活动;现在傅应祯竟被充军,又因为傅应祯的缘故,累及到徐贞明、乔岩、李祯。摧残言官,仇视正义之士,祖宗的法度是这样吗?
“至于为了邀宠,进献白莲白燕,招致圣旨责备,则传笑四方。为谋划田地利益,诬赖辽王,治以重罪,夺占辽王的府地,现在武冈王又得罪了。为子弟谋求乡试中第,允许御史舒鳌为京堂,布政施尧臣为巡抚。在江陵修宅,费钱十万,其形制与宫中禁地一样,派遣锦衣官校监督修建,乡郡的钱财都耗尽了。讨厌黄州的生儒议论他的子弟以非分所得售卖之事,就借县令之手以其他理由将他们一一治罪。编修李维桢偶尔谈到他的富庶,没有多久就被贬出京城。张居正的贪婪,不在文吏而在武臣,不在内陆而在边远地方。不然,辅政不久,就富裕甲全楚,有什么办法能达到呢?宫室舆马与姬妾,等同于藩王,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朝廷的大臣,没有不愤慨的,而没有敢跟陛下讲明的,是张居正专权擅威的结果。臣中进士,张居正为总裁。臣任部曹,张居正推荐臣为御史。臣受张居正的恩情是浓厚的,今天之所以敢于攻击他,是君臣的义重,私交就顾不得了。愿陛下考察臣的愚忠,抑制相权,不要让这些败事之人误了国家大事,倘若能这样,我就可以死而不朽了。”
奏疏呈上后,张居正大怒,上廷为自己辩护,说:“有命令,巡按不能奏报军功。去年辽东大捷,刘台违反制度妄自上奏,按规矩应降职。我多次请求皇上告诫他,而刘台为此心怀不满。后来傅应祯被逮捕下狱,追问他的党羽。起初不知道刘台与傅应祯为同一县的人,很要好,实际上有所主使。于是刘台感到惊恐不安,不再顾及到什么,向臣泄愤怒。况且刘台是我录取的进士,二百年来没有门生弹劾老师的,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辞去职位以赎罪。”因而辞去政务,伏在地上哭泣不肯起来。皇上走下御座用手拉他,再三劝慰他。张居正一再声明自己的诺言,不肯答应执掌政事。皇上派司礼太监孙隆拿着他的亲笔诏书宣读,张居正才起来。于是将刘台逮捕到京师,关进监狱,在廷上打了一百下,送往边远地带戍边。张居正表面上上疏营救,暗地里将他除去官籍,降为平民,张居正仍不解恨。刘台巡按辽东时,与巡抚张学颜合不来。这时,张学颜任职户部,诬陷刘台接受贿赂,张居正嘱咐御史于应昌巡按辽东复查一下,而命令王宗载巡抚江西,考察刘台在家乡的情况。于应昌、王宗载等顺着张居正的意思,添油加醋地往上报告,于是将刘台发配到广西。刘台的父亲震龙、弟弟刘国,都连坐有罪。刘台到浔州不久,在戍主的房里饮酒,回去后就突然死了。这一天,张居正也死了。
第二年,御史江东之为刘台喊冤,弹劾王宗载、于应昌。皇上下诏恢复刘台官职,罢王宗载、于应昌的职务,由有关部门考察、询问。南京给事中冯景隆上疏指责辽东巡抚周咏与于应昌共同陷害刘台,于应昌既已被罢免,周咏还在做蓟辽总督,也应罢免。南京御史孙继先也揭发张学颜陷害刘台之罪。皇帝正在宠幸张学颜。因为冯景隆的疏中一并弹劾了李成梁,张学颜替李成梁辩冤。孙继先又一并弹劾张学颜、李成梁。皇上于是贬冯景隆为蓟州判官,孙继先为临清州判官,而对张学颜不加问罪。不久,江西巡抚曹大..、辽东巡抚李松考察后报告王宗载、于应昌结为朋党、陷害忠良。刑部因此以诬告罪理,奏报将王宗载等发配、贬为平民、降低官阶不等。赠与刘台光禄少卿,荫庇一子。天启初年,追加谥号毅思。 刘台 - 明代中期大臣 刘台,字子畏,湖广兴国州(今黄石市阳新县)人,出生于四川巴县,隆庆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明代中期大臣。 刘台,字子畏,湖广兴国州(今黄石市阳新县)人,出生于四川巴县,隆庆五年进士,授刑部主事。万历初,改御史。巡按辽东,坐误奏捷,奉旨谯责。父规,其兄刘春是历仕明代四朝的礼部尚书,仕途与孝宗、正德二帝相始终。元末,先祖为了避陈友谅之乱携三个儿子举家外迁。 四年正月,台上疏劾辅臣张居正,曰: 臣闻进言者皆望陛下以尧、舜,而不闻责辅臣以皋、夔。何者?陛下有纳谏之明,而辅臣无容言之量也。高皇帝鉴前代之失,不设丞相,事归部院,势不相摄,而职易称。文皇帝始置内阁,参预机务。其时官阶未峻,无专肆之萌。二百年来,即有擅作威福者,尚惴惴然避宰相之名而不敢居,以祖宗之法在也。乃大学士张居正偃然以相自处,自高拱被逐,擅威福者三四年矣。谏官因事论及,必曰:"吾守祖宗法。"臣请即以祖宗法正之。 祖宗进退大臣以礼。先帝临崩,居正托疾以逐拱,既又文致之王大臣狱。及正论籍,则抵拱书,令勿惊死。既迫逐以示威,又遗书以市德,徒使朝廷无礼于旧臣。祖宗之法若是乎? 祖宗朝,非开国元勋,生不公,死不王。成国公朱希忠,生非有奇功也,居正违祖训,赠以王爵。给事中陈吾德一言而外迁,郎中陈有年一争而斥去。臣恐公侯之家,布贿厚施,缘例陈乞,将无底极。祖宗之法若是乎? 祖宗朝,用内阁冢宰,必由廷推。今居正私荐用张四维、张瀚。四维在翰林,被论者数矣。其始去也,不任教习庶吉士也。四维之为人也,居正知之熟矣。知之而顾用之,夫亦以四维善机权,多凭藉,自念亲老,旦暮不测,二三年间谋起复,任四维,其身后托乎?瀚生平无善状。巡抚陕西,赃秽狼籍。及骤躇铨衡,唯诺若簿吏,官缺必请命居正。所指授者,非楚人亲戚知识,则亲戚所援引也;非宦楚受恩私故,则恩故之党助也。瀚惟日取四方小吏,权其贿赂,而其他则徒拥虚名。闻居正贻南京都御史赵锦书,台谏毋议及冢宰,则居正之胁制在朝言官,又可知矣。祖宗之法如是乎? 祖宗朝,诏令不便,部臣犹訾阁拟之不审。今得一严旨,居正辄曰"我力调剂故止是";得一温旨,居正又曰"我力请而后得之"。由是畏居正者甚于畏陛下,感居正者甚于感陛下。威福自己,目无朝廷。祖宗之法若是乎? 祖宗朝,一切政事,台省奏陈,部院题覆,抚按奉行,未闻阁臣有举劾也。居正定令,抚按考成章奏,每具二册,一送内阁,一送六科。抚按延迟,则部臣纠之。六部隐蔽,则科臣纠之。六科隐蔽,则内阁纠之。夫部院分理国事,科臣封驳奏章,举劾,其职也。阁臣衔列翰林,止备顾问,从容论思而已。居正创为是说,欲胁制科臣,拱手听令。祖宗之法若是乎? 至于按臣回道考察,苟非有大败类者,常不举行,盖不欲重挫抑之。近日御史俞一贯以不听指授,调之南京。由是巡方短气,莫敢展布,所惮独科臣耳。居正于科臣既啖之以迁转之速,又恐之以考成之迟,谁肯舍其便利,甘彼齮龁,而尽死言事哉?往年赵参鲁以谏迁,犹曰外任也;余懋学以谏罢,犹曰禁锢也;今傅应祯则谪戍矣,又以应祯故,而及徐贞明、乔岩、李祯矣。摧折言官,仇视正士。祖宗之法如是乎? 至若为固宠计,则献白莲白燕,致诏旨责让,传笑四方矣。规利田宅,则诬辽王以重罪,而夺其府地,今武冈王又得罪矣。为子弟谋举乡试,则许御史舒鳌以京堂,布政施尧臣以巡抚矣。起大第于江陵,费至十万,制拟宫禁,遣锦衣官校监治,乡郡之脂膏尽矣。恶黄州生儒议其子弟幸售,则假县令他事穷治无遗矣。编修李维桢偶谈及其豪富,不旋踵即外斥矣。盖居正之贪,不在文吏而在武臣,不在内陆而在边鄙。不然,辅政未几,即富甲全楚,何由致之?宫室舆马姬妾,奉御同于王者,又何由致之? 在朝臣工,莫不愤叹,而无敢为陛下明言者,积威之劫也。臣举进士,居正为总裁。臣任部曹,居正荐改御史。臣受居正恩亦厚矣,而今敢讼言攻之者,君臣谊重,则私恩有不得而顾也。愿陛下察臣愚悃,抑损相权,毋俾偾事误国,臣死且不朽。 疏上,居正怒甚,廷辩之,曰:"在令,巡按不得报军功。去年辽东大捷,台违制妄奏,法应降谪。臣第请旨戒谕,而台已不胜愤。后傅应祯下狱,究诘党与。初不知台与应祯同邑厚善,实有所主。乃妄自惊疑,遂不复顾藉,发愤于臣。且台为臣所取士,二百年来无门生劾师长者,计惟一去谢之。"因辞政,伏地泣不肯起。帝为降御座手掖之,慰留再三。居正强诺,犹不出视事,帝遣司礼太监孙隆赍手敕宣谕,乃起。遂捕台至京师,下诏狱,命廷杖百,远戍。居正阳具疏救,乃除名为民,而居正恨不已。台按辽东时,与巡抚张学颜不相得。至是学颜为户部,诬台私赎锾,居正属御史于应昌巡按辽东覆之,而令王宗载巡抚江西,廉台里中事。应昌、宗载等希居正意,实其事以闻,遂戍台广西。台父震龙、弟国,俱坐罪。台至浔州未几,饮于戍主所,归而暴卒。是日居正亦卒。 明年,御史江东之讼台冤,劾宗载、应昌。诏复台官,罢宗载、应昌,下所司廉问。南京给事中冯景隆因言辽东巡抚周咏与应昌共陷台,应昌已罢,咏尚为蓟辽总督,亦宜罢。南京御史孙继先亦发学颜陷台罪。帝方向学颜。以景隆疏中并劾李成梁,学颜为成梁讼。继先又并劾学颜、成梁。乃谪景隆蓟州判官,继先临清州判官,置学颜不问。已而江西巡抚曹大野、辽东巡抚李松,勘报宗载、应昌等朋比倾陷皆有状。刑部以故入论,奏宗载等遣戍、除名、降黜有差。赠台光禄少卿,荫一子。天启初,追谥毅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