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永济(隋唐永济): 汉武帝时,黄河在馆陶县决口,分作屯氏河,流向东北经贝州、冀州而入渤海。隋炀帝四年,修该河命为永济渠。唐大历七年,析临清县,置永济县,属贝州,以西临永济渠而名。永济县亦是原馆陶县。到了宋初,又并永济县入临清县。 《方舆纪要》山东五记载:永济城在州西南。唐大历七年,田承嗣奏析临清县,置永济县,属贝州,以西临永济渠而名。兴元初,朱滔谋渡河侵汴,入魏境,至永济,以田悦不与偕行,怒,略取平恩、永济,以兵守之。朱梁乾化五年,魏博附晋,晋王存勖自临清进屯永济,遂入魏州。宋初,仍并入临清县。平恩,今见直隶曲周县。 卫河在城西。自直隶大名府流经馆陶县界。又东流至此,合于汶河,亦谓之清河。应劭曰:清河在清渊县西北。是也。自隋以后,谓之永济渠。大业十二年,遣杨义臣讨群贼张金称于平恩。义臣引兵直抵临清之西,据永济渠为营,寻自馆陶潜济,袭击金称,破斩之。唐光化二年,幽州刘仁恭攻魏州,败还汴,魏兵追至临清,拥其众入永济渠,杀溺不可胜计。宋皇初,河合永济渠,注乾宁军。崇宁初,开临清县坝子口,增修御河西堤,是也。 《通典》,贵乡县有屯氏河。贵乡本后魏分馆陶置。《元和志》馆陶县下,屯氏河俗名屯河,在县西二里。与此《注》迳县东异,盖县有迁徙。又永济县下,永济渠在县西郭内。汉武时河决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经贝州、冀州而入渤海。此渠盖屯氏古渎,隋氏修之,因名永济。按:唐永济县在今临清州西南,永济渠即今卫河。然吉甫《元和志》云,永济渠西去馆陶县十里,则永济县以上永济渠,非在馆陶西二里屯氏河之道。且考屯氏河自今临清州东北入夏津县境,今卫河自临清州北入武城县境,则永济县以下永济渠,与屯氏河之道亦殊也。 (郝仰宁) 对永济渠的异称 (此永济渠与今永济无关,蒲州永济渠的名字可能从此借用而来——郝仰宁) 史载:隋炀帝于大业四年(公元608年)春正月,“诏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隋书》卷三《炀帝纪上》)又据《元和郡县志》卷十六《河北道一·相州》:“内黄县……永济渠,本名白渠,隋炀帝导为永济渠,一名御河,北去县二百步。”《元和郡县图志》卷十六《河北道一·贝州》:“永济县,本汉贝丘县地,临清县之南偏,大历七年,田承嗣奏于张桥行市置,西井永济渠,故以为名。永济渠在县西郭内。阔一百七十尺,深二丈四尺。南自汲郡引清、淇二水东北入白沟,穿此县入临清。按汉武时,河决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经贝州、冀州而入渤海,此渠盖屯氏古渎,隋氏修之,因名永济。”《禹贡锥指》卷十三下:“永济渠,即古之清河,《汉志》之国水,《水经》之清、淇二水。曹公自枋头遏其水为白沟,一名白渠。隋炀帝导为永济渠,一名御河,今称卫河者也。”严耕望先生在《唐代交通图考·隋唐永济渠》一文中,经详考认为:永济渠自“卫县以东,北至独流口约五百公里(就直线言)之流程,实亦与郦注之淇水、清河(淇水下游名清河)流程略相一致……具见永济渠之工程实多循汉魏北朝之旧河道也。” 由上可知,永济渠的开凿,也是利用了白渠、沁水、清水、淇水等原有的河道的。因此,在唐人的诗文中,每多“白渠”、“白水”、“清河”、“清川”、“淇水”等水路雅称,实际上就是永济渠。 至于说永济渠又称“御河”,这亦是泛称。如,《隋书》卷二十四《食货志》载:“开皇八年……开渠,引谷、洛水,自苑西入,而东注于洛。又自板渚引河,达于淮海,谓之御河。河畔筑御道,树以柳。”《元和郡县图志》卷五《河南道一》:“汴渠……自宋武北征之后,复皆堙塞。隋炀帝大业元年,更令开导,名通济渠,自洛阳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自板渚引河入汴口,又从大梁之东引汴水入于泗,达于淮,自江都宫入于海。亦谓之御河,河畔筑御道,树之以栁,炀帝巡幸,自江都宫入于海。”《太平寰宇记》卷十五:“十道志云:‘自南北朝,彭城为要害之地,隋凿御河已来,南控埇桥,以扼梁、泗,历古名镇,莫重于斯。’”等等。唐人诗文中,将环绕京城的护城河亦称“御河”。如:王之涣《送别》诗云:“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全唐诗》卷253)。 通过以上的考察可知,千年流淌着的隋唐大运河,堪称是一条蕴含着异常丰富的文化矿藏的河流。自然的变迁,可以改变它的河道、水色和流向,但由于历代官府对它的维修和利用,历代文人对它的关注和歌咏,就使它的存在形态始终保存在我们的古代文献中。作为一条可以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河流,我们必须应时地启动运河文化的考古工程,促使当今的人们能对它不断有新的认识和发现,从而给我们的申遗和保护工作提供更加翔实的历史资料和借鉴。这样,才能真正激活这条伟大河流的文化生命,才能向世人充分展现这条伟大河流的文化丰采。 (作者单位:江苏省淮阴师范学院) “大运河”称谓溯源 大运河,本是对京杭大运河(或称南北大运河和隋唐大运河)的一种简称或泛称。运者,水上运输之道也。大者,长也。冠以“京杭”二字,乃是近人对运河南达北至之地的标示和指称。众所周知,大运河的南北开通是在隋朝,而唐朝则将运河的航运事业推到了鼎盛阶段。因此,后世又有“南北大运河”和“隋唐大运河”之称,但隋唐时期还没有出现“大运河”这一概念。“大运河”的称谓,最早始于宋人。南宋人吴自牧在描述杭州城内外河道的源流走向时云:“城中小河、清湖河两河,合于北郭税务前,由清湖堰闸至得胜桥,与城东外沙河、菜市河、泛洋湖相合,分为两派:一由东北上塘,过东仓新桥,入大运河,至长安闸,入嘉兴路运河;一由西北过得胜桥,上北城堰,过江涨桥、喻家桥、北新桥以北,入安吉州界下塘河。”(《梦梁录》卷十二《城内外河》)尽管这里所指称的“大运河”,实际上只是隋唐运河的江南段———江南河。但由于它贯通南北,纵越千里,历久不衰,已然是人们心目中的一条大河了。因此,宋人用“大运河”来统称和誉称它。 至于需要具体指称时,宋人主要是以行政区划或某个地点作为划分运河段落的标准的。如,北宋人欧阳修在修撰《新唐书》时,就以行政区划来冠于所要指称的某段运河之前:“开成二年夏,旱,扬州运河竭。”(《新唐书》卷三十六《五行志三》)此后,这种指称便越来越普遍。 (北宋)王存等撰《元丰九域志》卷五:“涟水州,东、北六十里,四乡。金城、太平二镇有涟水运河……长洲,一十九乡,有凤凰山、松江运河……吴江州,南四十里,四乡。有吴江运河。” (南宋)王应麟《玉海》卷二十二《咸平运渠图》:“明道二年,五月,辛巳,参政王随、供奉官邓守恭、江从莹上《淮南运河图》……元丰七年三月十六日,以开龟山运河。”王应麟《通鉴地理通释》卷十三:“楚州为南北襟喉,长淮二千余里,河道通北方者五:淮、汴、涡、颍、蔡是也。其通南方以入江者,唯楚州运河一处。”等等。 宋元以后,人们又以地理的相对方位来指称大运河。 “里运河”,此称始见于宋。《宋史》卷九十七《河渠志七》:“萧山县西兴镇通江两闸,近为江沙壅塞,舟楫不通。乾道三年,守臣言:‘募人自西兴至大江,疏沙河二十里,并浚闸里运河十三里,通便纲运,民旅皆利。’”此处的“里运河”,是指从萧山县西兴镇开挖的通往钱塘江的这一段里、外两道运河。后来,“里运河”的概念又有变化。如,(清)傅泽洪《行水金鉴》卷一百三十七:“张玉书等称里运河、骆马湖之水,俱入中河,河窄难以容纳,应于北堤建修减水坝三座。”清代大臣张玉书此处所指的“里运河”,实际上就是现今人们指称的江北扬州至淮安的这一段运河。之所以称这一段运河为“里运河”, 其说有二:一说当年隋炀帝征发十万淮南民工疏浚取直的新邗沟———自山阳(今江苏楚州)引淮水经江都(今江苏扬州)入长江的水道,位于古邗沟(南起长江,北通射阳湖,再抵今江苏楚州古末口)的西侧, 是在其里,故有此称。如,(宋)程大昌《禹贡后论》:“江之通淮以邗沟。沟,吴创也。吴将伐齐,自广陵城东南筑邗城,并城掘沟。沟之远,南起江而北通射阳湖以抵末口淮者,吴故也。隋开皇七年,开山阳渎以通漕运。山阳,今楚州也,比射阳末口则为西矣。”(清)胡渭《禹贡锥指》卷六:“淮、湖之水南流入江,实自炀帝大业初始,盖沟阔至四十步,而又变曲为直。”一说里运河得名于“里河”,如《明史》卷八十五:“明初,运粮河自瓜仪至淮安谓之里河,自五坝转黄河谓之外河。”所谓“里下河地区”,指的就是这一段运河(江淮运河、淮扬运河)流经的东岸地区。“里下河”并不是一条河,而是由里运河下游许许多多河网构成的一大片河网洼地的统称。它西至里运河,东到串场河,北至苏北灌溉总渠,南到新通扬运河,主要包括江苏盐城、泰州、扬州、南通等地区。当然,“里运河”也还有特指某一段里、外两条运河的情况的。如,从通州到北京的一段运河,也称“里运河”。 “南北运河”、“南运河”、“北运河”和“中运河”等称,始见于元、明、清三朝。 “北运河”,此称始见于元。(元)苏天爵撰《元名臣事略》卷九《郭守敬行状》:“先时,通州至大都陆运官粮,岁若干万石。方秋霖雨,骡畜死者,不可胜计,至是皆罢。是秋,车驾还自上都,过积水潭,见其舳舻蔽水,天颜为之开怿,特赐公钱一万二千五百缗,仍以旧职兼提调通惠河漕运事。公又欲于澄清闸稍东,引水与北运河接,立闸丽正门西,令舟楫得环城往来,志不就而罢。”这里所说的“北运河”,就是现今人们指称的从天津至通州的一段运河。而明朝人又曾将由山东达天津这一段运河称为“北河”。(《明史》卷八十五《河渠志三·运河上》) “南北运河”,此称始见于明。(明)徐思曽《吴江水利功成碑》:“浚三江等九桥,修石塘,开百窦,疏南北运河,以利漕舟。”(张内蕴、周大韶撰《三吴水考》卷十六)(明)《广西按察佥事郑先生墓碑铭》:江西道御史郑观,于“正统庚申,廵南北运河,兼检关津所输舟船税钞,以均给于远岁,盐商人人称平。”(徐纮《明名臣琬琰续录》卷九)(明)刘徤《黄陵冈河工完之碑》:“弘治二年,河徙汴城东北,过沁水溢流为二:一自祥符于家店,经兰阳、归德至徐、邳入于淮。一自荆隆口、黄陵冈,东经曹濮,入张秋运河。所至坏民田庐,且损南北运河道,天子忧之。”(谢肇淛《北河纪》卷三)等等。 “南运河”,所指称的地段,明、清两朝前后有异。明朝人将由瓜洲、仪征达淮安的一段运河称为“南河”。(《明史》卷八十五《河渠志三·运河上》)而清朝人又将卫河称为南运河。清康熙年间陈仪所撰《直隶河渠志》一卷:“卫河,即南运河也,亦曰永济渠,亦曰御河,源出河南卫辉府。自山东武城县流入直隶故城县界,又东径山东徳州界,复入直隶径景州东吴桥县西,又东北径东光县西,又东北径交河县东南七里口,又东北径泊头镇入南皮县界,又东北径沧州城西,又东北径青县城东,静海县城西,天津府城北,至三岔口与白河会,入海,计长八百余里。” “中运河”,明、清两朝所指的地段基本一致。明朝人将由黄河北达徐州丰、沛一带的运河称为“中河”。(《明史》卷八十五《河渠志三·运河上》)《钦定大清会典》卷十三《户部·漕运》亦载:“国朝南凿桃、宿之道,开中运河以避黄河之险。于是,粮艘由淮浦渡河径趋山东达。”桃,即桃园县(今江苏泗阳县)。宿,即宿迁县。近人亦将江苏淮安北至徐州和山东台儿庄的一段运河,称为“中运河”。 “大运河”的异称 隋朝所开通的南北大运河,本是由通济渠、邗沟(江淮运河)、永济渠和江南河这四段运河所组成的。而这四段运河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开凿贯通,当时,主要是充分利用了原有的古河道,再加以疏浚、拓宽或取直而成的。此外,隋唐运河本为官方所开,其主要功能又在于漕运。所以,在唐代诗文中,人们对运河的称谓,几乎皆缘此而各异。 对通济渠的异称 史载: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三月,隋炀帝“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自板渚引河通于淮。”(《隋书》卷三《炀帝纪上》)中唐人李吉甫《元和郡县图志》卷五:“河阴县,本汉荥阳县地,开元二十二年以地当汴河口,分汜水、荥泽、武陟三县地于输场东置,以便运漕…… 汴渠,在县南二百五十步,亦名蒗荡渠……隋炀帝大业元年更令开导,名通济渠。”《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复自板渚引河,历荥泽入汴,又自大梁之东,引汴水入泗,达于淮。”按:汴水在秦代称鸿沟、莨菪渠,汉代称浚仪渠。后因兼邲之水,“邲,又音汳,即汴字,古人避反字,改作汴字。”(《宋史》卷九十三《河渠志·汴河上》)文人选词,多半喜欢古雅。因此,唐人常借洛水、汴渠、汴河、汴水、汴流或汴路等古称来代称通济渠。当时,由东都洛阳南下衡、广之路线,一般有水陆两条:陆路是取道南阳、襄州、荆州、湘中、过岭至广州;水路则是沿隋时所开之南北运河,即由洛阳东下汴河,入淮水,经邗沟,达长江,再沿湘水或赣水南下。人们南来北往的水路,又大都是取汴水直接入淮的南道,又称漕河、漕道———唐代的漕运河道。如,岑参《偃师东与韩樽同诣景云晖上人即事》诗云:“山阴老僧解楞伽,颍阳归客远相过。烟深草湿昨夜雨,雨后秋风渡漕河。”(《全唐诗》卷199)白居易《久雨闲闷,对酒偶吟》诗亦云:“凄凄苦雨暗铜驼,袅袅凉风起漕河。”因为这一线远比偏向东北入泗经徐州再达淮的北道便捷顺畅,所以沿途留下的诗文也最多。 其中,以汴渠、汴河、汴水、汴流或汴路等指称通济渠者最为习见,此渠河堤又被称为汴堤或隋堤。从古今大量的文献检索中可知,关于这一段运河,后人的吟咏和评论最为丰富,积淀着的历史文化也最为丰厚。在某种程度上,“汴河”、“隋堤”已成为最能代表隋朝特征的文化符号,成为评论隋炀帝功过是非的一个聚焦点。 晚唐诗人许棠的《汴河十二韵》开篇就云:“昔年开汴水,元应别有由。或兼通楚塞,宁独为扬州。”(《全唐诗》卷604)这里的“开汴水”,就是指当年隋炀帝不惜民力开凿了通济渠。初唐诗人宋之问《初宿淮口》诗云:“孤舟汴河水,去国情无已。晚泊投楚乡,明月清淮里。汴河东泻路穷兹,洛阳西顾日增悲。夜闻楚歌思欲断,况值淮南木落时。”(《全唐诗》卷51)诗人所宿的“淮口”,实际上就是位于泗州城和盱眙城(今江苏盱眙县)之间的通济渠入淮处。如,同是初唐人的骆宾王就有一首《早发淮口望盱眙》诗(《全唐诗》卷79)。再如,中唐人李翱曾于元和四年由洛中入幕岭南,当时,他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撰成了《来南录》一文。其文云:“出洛下河止汴梁口,遂泛汴流通河于淮……庚申,下汴渠入淮,风帆及盱眙。” (《全唐文》卷六百三十八)晚唐人皮日休《太湖诗并序》亦云:“咸通九年,自京东游,复得宿太华,乐荆山,赏女几,度缳辕,穷嵩髙,入京索,浮汴渠至扬州。”(《全唐诗》卷610)其《汴河怀古二首》之一:“万艘龙舸绿丝间,载到扬州尽不还。应是天教开汴水,一千余里地无山。”(《全唐诗》卷615)其他如李峤、白居易、权德舆、马戴、罗隐、吴融、景池等许多唐代文人,也都曾行旅此处,留下诗篇。从众多的诗文中可以发现,汴河和淮河的交汇,又无异于泾水和渭水的交汇。因通济渠北接黄河,故常年显得浊流滚滚,混黄一线。而一旦进入淮河,景色则顿时改观:平缓的水流,清澈的水色,构成了一幅清丽异常的风景,二水由此形成了鲜明的比照。如,“汴水东流虎眼文,清淮晓色鸭头春。君看渡口淘沙处,渡却人间多少人。”(刘禹锡《浪淘沙》,《全唐诗》卷28)“淮水色不污,汴流徒浑黄。”(孟郊《憩淮上观公法堂》,《全唐诗》卷380)“万古清淮照远天,黄河浊浪不相关。”(徐夤《醉题邑宰南塘屋壁》,《全唐诗》卷709)岑参诗云:“清淮无底绿江深,宿处津亭枫树林。”(《崔仓曹席上送殷寅充石相判官赴淮南》,《全唐诗》卷201)韩愈诗云“清淮无波平如席”(《送僧澄观》,《全唐诗》卷342),刘禹锡诗云:“清淮春浪软”(《淮阴行五首》,《全唐诗》卷364)等等。 以“汴堤”、“隋堤”代称通济渠或隋朝遗迹者:如,唐代诗人吴融《隋堤》诗:“搔首隋堤落日斜,已无馀柳可藏鸦。岸傍昔道牵龙舰,河底今来走犊车。曾笑陈家歌玉树,却随后主看琼花。四方正是无虞日,谁信黎阳有古家。”(《全唐诗》卷687)史载:通济渠和邗沟开通、疏浚后,隋炀帝又命“河畔筑御道,树之以栁。”(《元和郡县志》卷5,《资治通鉴》卷180)随着一代暴君的灰飞烟灭,“隋堤柳”也就成为一种亡国的象征了。大诗人白居易的诗歌《隋堤柳—悯亡国也》最具代表性:“隋堤柳,岁久年深尽衰朽。风飘飘兮雨萧萧,三株两株汴河口。老枝病叶愁煞人,曾经大业年中春。大业年中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自黄河东至淮,绿荫一千三百里。大业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烟絮如雪。南幸江都恣佚游,应将此柳系龙舟……二百年来汴河路,沙草和烟朝复暮。”(《全唐诗》卷427) 在唐代文人中,唯有晚唐诗人罗隐在《席上歌水调》一诗中采用了“通济渠”的正称:“余声宛宛拂庭梅,通济渠边去又回。若使炀皇魂魄在,为君应合过江来。”(《全唐诗》)卷665)其他诗人概用代称。 对邗沟(江淮运河、淮扬运河、扬楚运河)的异称 史载:隋文帝为伐南陈,曾于开皇七年(公元587年)四月,“于扬州开山阳渎,以通运漕”。(《隋书》卷一《高祖纪》上)。隋炀帝大业元年(公元605年)通济渠开通后,“又发淮南民十余万开邗沟,自山阳至扬子入江。渠广四十步,渠旁皆筑御道,树以柳。”(《资治通鉴》卷180)唐宋时,人们又称这一段运河为“官河”。如,唐人韦庄《过扬州》诗云:“当年人未识兵戈,处处青楼夜夜歌。花发洞中春日永,月明衣上好风多。淮王去后无鸡犬,炀帝归来葬绮罗。二十四桥空寂寂,绿杨摧折旧官河。”(《全唐诗》卷697)盖因扬州乃官家(当年的隋炀帝)常年游幸之地,邗沟一段,官船的过往又最为频繁等缘故。《旧唐书》卷十七(上):“扬州城内旧漕河水浅,舟船涩滞,输不及期程。今从阊门外古七里港,开河向东,屈曲取禅智寺桥东,通旧官河,计长一十九里。”《唐会要》卷二十九:“大中六年九月二日,淮南节度使杜悰奏:‘海陵、髙邮两县百姓,于官河中洒出得异米煮食,呼为圣米。’”唯白居易对江南河亦泛称为官河:“自钱塘至盐官界,应溉夹官河、田湖,放湖入河,从河入田。淮盐铁使旧法,又须先量河水浅深,待溉田毕,却还本水尺寸,往往旱甚,即湖水不充。今年修筑湖堤,高加数尺,水亦随加,即不啻足矣。晩或不足,即更决临平湖,添注官河,又有余矣。(自注:虽非浇田时,若官河干浅,但放湖水添注,可以立通舟船)。”(《白氏长庆集》卷六十八《钱塘湖石记》) 有的学者说,唐时邗沟又称漕渠。但经笔者考索,“漕渠”所称并非只限于邗沟,南北大运河的每一段几乎都可称“漕渠”,因为大运河的主要功用就是漕运。如,《册府元龟》卷四百九十七载:隋文帝于开皇四年诏曰“东发潼关,西引渭水,因藉人力开通漕渠。”唐人魏征所撰的《隋书》卷一亦载:开皇四年九月乙丑,隋文帝“幸灞水,观漕渠。”唐玄宗开元十八年六月壬午,“东都洛水泛涨,坏天津、永济二桥及漕渠斗门。”(《旧唐书》卷三十七《五行志》)唐代宗永泰二年九月庚申,“京兆尹黎干以京城薪炭不给。奏开漕渠,自南山谷口入京城,至荐福寺东街,北抵景风、延喜门入苑,阔八尺,深一丈。渠成,是日上幸安福门以观之。”(《旧唐书》卷十一《代宗本纪》) “自桑干河下至卢思台,去幽州八百里,逄安德还曰:‘自此之外,漕渠壅塞。’”(《旧唐书》卷七十七《韦挺传》) 对江南河的异称 史载:大业六年(公元610年)十二月,隋炀帝“敕穿江南河,自京口至余杭,八百余里,广十余丈,使可通龙舟,并置驿宫、草顿,欲东廵会稽。”(《资治通鉴》卷181)史念海先生在《隋唐时期运河和长江的水上交通及其沿岸的都会》一文中说:唐时,“江南河和永济渠则仍故名,未见新称。”(史念海《唐代历史地理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12月第1版,第314页)事实上,并非如此。据笔者所考,唐人称“江南河”者并不多见。因“江南河”的开凿,也是利用了江南众多的湖、河水道的。所以,唐人诗文中多以“松江”、“娄江”、“笠泽”、“吴江”等古称来加以指代。明人王鏊撰《姑苏志》卷十有按云:“今三江,一自太湖从吴县鲇鱼口北入运河,经郡城之娄门者,为娄江。一自太湖从吴江县长桥东北,合庞山湖者,为松江。一自大姚分支过淀山湖,东至嘉定县界,合上海县黄浦,由黄浦经嘉定、江湾、青浦东北流,亦名吴松江者,为东江。”《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五《山南道一》“苏州吴县”载:“松江,在县南五十里,经昆山入海。《左传》云:‘越伐吴,军于笠泽,’即此江。”如,初唐文人宋之问《夜渡吴松江怀古》诗云:“宿帆震泽口,晓渡松江濆。棹发鱼龙气,舟冲鸿雁群。寒潮顿觉满,暗浦稍将分。气出海生日,光清湖起云。水乡尽天卫,叹息为吴君。谋士伏剑死,至今悲所闻。”(《全唐诗》卷53)晚唐诗人吴融《祝风三十二韵》云:“我有二顷田,长洲东百里。环涂为之区,积葑相连纟丽。松江流其旁,春夏多苦水。堤防苟不时,泛滥即无已……故隐茅山西,今来笠泽涘。”(《全唐诗》卷685)牟融《寄范使君》诗云:“未秋为别已终秋,咫尺娄江路阻修。”(《全唐诗》卷467)薛逢《送刘郎中牧杭州》:“一州横制浙江湾,台榭参差积翠间。楼下潮回沧海浪,枕边云起剡溪山。吴江水色连堤阔,越俗舂声隔岸还。圣代牧人无远近,好将能事济清闲。”(《全唐诗》卷548) 对永济渠的异称 史载:隋炀帝于大业四年(公元608年)春正月,“诏发河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隋书》卷三《炀帝纪上》)又据《元和郡县志》卷十六《河北道一·相州》:“内黄县……永济渠,本名白渠,隋炀帝导为永济渠,一名御河,北去县二百步。”《元和郡县图志》卷十六《河北道一·贝州》:“永济县,本汉贝丘县地,临清县之南偏,大历七年,田承嗣奏于张桥行市置,西井永济渠,故以为名。永济渠在县西郭内。阔一百七十尺,深二丈四尺。南自汲郡引清、淇二水东北入白沟,穿此县入临清。按汉武时,河决馆陶,分为屯氏河,东北经贝州、冀州而入渤海,此渠盖屯氏古渎,隋氏修之,因名永济。”《禹贡锥指》卷十三下:“永济渠,即古之清河,《汉志》之国水,《水经》之清、淇二水。曹公自枋头遏其水为白沟,一名白渠。隋炀帝导为永济渠,一名御河,今称卫河者也。”严耕望先生在《唐代交通图考·隋唐永济渠》一文中,经详考认为:永济渠自“卫县以东,北至独流口约五百公里(就直线言)之流程,实亦与郦注之淇水、清河(淇水下游名清河)流程略相一致……具见永济渠之工程实多循汉魏北朝之旧河道也。” 由上可知,永济渠的开凿,也是利用了白渠、沁水、清水、淇水等原有的河道的。因此,在唐人的诗文中,每多“白渠”、“白水”、“清河”、“清川”、“淇水”等水路雅称,实际上就是永济渠。 至于说永济渠又称“御河”,这亦是泛称。如,《隋书》卷二十四《食货志》载:“开皇八年……开渠,引谷、洛水,自苑西入,而东注于洛。又自板渚引河,达于淮海,谓之御河。河畔筑御道,树以柳。”《元和郡县图志》卷五《河南道一》:“汴渠……自宋武北征之后,复皆堙塞。隋炀帝大业元年,更令开导,名通济渠,自洛阳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自板渚引河入汴口,又从大梁之东引汴水入于泗,达于淮,自江都宫入于海。亦谓之御河,河畔筑御道,树之以栁,炀帝巡幸,自江都宫入于海。”《太平寰宇记》卷十五:“十道志云:‘自南北朝,彭城为要害之地,隋凿御河已来,南控埇桥,以扼梁、泗,历古名镇,莫重于斯。’”等等。唐人诗文中,将环绕京城的护城河亦称“御河”。如:王之涣《送别》诗云:“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全唐诗》卷253)。 通过以上的考察可知,千年流淌着的隋唐大运河,堪称是一条蕴含着异常丰富的文化矿藏的河流。自然的变迁,可以改变它的河道、水色和流向,但由于历代官府对它的维修和利用,历代文人对它的关注和歌咏,就使它的存在形态始终保存在我们的古代文献中。作为一条可以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河流,我们必须应时地启动运河文化的考古工程,促使当今的人们能对它不断有新的认识和发现,从而给我们的申遗和保护工作提供更加翔实的历史资料和借鉴。这样,才能真正激活这条伟大河流的文化生命,才能向世人充分展现这条伟大河流的文化丰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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