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居然蕴藏一个个与野鹿有关的人文地名与景观:野鹿溪、野鹿村、野鹿桥、野鹿渡口、野鹿滩、野鹿驿站、野鹿古道。我们感谢历史与大自然的馈赠,观赏揽胜之余,美不胜收,留连忘返。 泗洲山峰峦连绵起伏,落差较大。东南方圆约75平方公里的地方,深藏着大版(板)源、大富、小白、竹水头、石笋等五处唐宋银坑(见作者《话说桂阳九银坑》一文)。因此,泗洲山古代矿冶文化深厚。大版(板)源位于石滴水山寨西南面,山势平面如一块大板,又因山前陡壁一条瀑布流下,是野鹿溪的源头,当地人称为“大板源”。可史书上记载是大版源。“板”同“版”音韵一致,还算说得过去。大版(板)源附近有一处宋代老窿井,称“大版源银坑”,为唐宋桂阳九银坑之一。 离石滴山北面的还有一处古矿井,当地人称“梅花窿”,为明代矿井。梅花窿位于绿紫坳石山的西面,附近存有铜厂官署的遗址。清同治《桂阳直隶州志》记载:乾隆二十二年(1757),湖南巡抚陈宏谋上奏乾隆皇帝,鹿子坳(绿紫坳)铜厂远在深山,令委员常驻厂地。清乾隆二十九年(1765)秋,浙江钱塘人汪翼鹤到绿紫坳铜厂任监管委员,主管附近矿井采铜及制铜的事务(见作者《历史回荡的绿紫坳》一文)。 野鹿溪从大版(板)源弯弯曲曲流下,经枫树坪、大富口、银坑岭,与天塘溪聚合,再流过关口岭、野鹿滩,汇入舂陵江。据当地的一位黄姓老人讲:几百年以前,关口村至野鹿村一带树林茂密,水草肥美,生活在丛林中的麋鹿时常会到溪边嬉戏喝水,当地便将这条溪取名“野鹿溪”。野鹿溪给这方山青水秀的地方带来灵气。 因此,野鹿村、野鹿滩、野鹿桥、野鹿古道、野鹿驿站、野鹿渡口皆因野鹿溪而得名。 野鹿村位于桥市乡北部,东与舂陵江相依,南与大滩村相接,西与辉山村相连,北与常宁市白沙镇相邻。村内有黄、李、唐、邓、曹、程、肖等二十余姓氏聚居。他们的先祖或许是做过渔夫、纤夫、商人、矿工、挑夫等不同职业而迁入此定居的。 解放以后,舂陵江航运逐渐被公路运输取代,野鹿村的繁华也归于沉静,这里的村民由不同的身份变成了真正当家作主的农民。特别是在改革开放的年代,泥巴抖墙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钢筋水泥楼房,砖墙贴有白瓷片,排列有序,焕颜一新,洋溢着时代的气息。 野鹿村周边有一滩二渡三溪三桥五道的自然人文景观,在桂阳境内是独有的。 车子溪发源绿紫坳的东瓜冲,原名红水溪,因天下大雨时,受到绿紫坳狮子腰一带矿泥的冲洗流入溪中,溪水变红,便称“红水溪”。车子溪边有一条古道,称“车子溪古道”,从常宁的白沙古镇,过野鹿滩,经香花坪、车子冲、东瓜冲、九格水、泗洲,到莲塘圩。车子溪下游的香花坪,曾经商铺林立,热闹非凡,主要以加工生产烧香而闻名一时。 据程志刚讲:明清时期,制作烧香的商家老板将枫树坪、大富口、天堂村一带的柏树购买回来,锯成50公分一段的柏木,用马驮到香花坪,借用车子溪的溪水冲力,以水筒车带动水磨(俗称车子,车子溪因此而得名),将大圆形的铁辗盘上的小柏木辗成粉沫,然后放进木盆中搅拌,形成木浆,再装进方形的木浆框沥干,制成方形的香饼。一般来说,15块香饼为一打。或者柏木浆倒进制烧香的模具上小孔,一根一根有序排立穿插,再烤干,形成香味浓郁的烧香。香花坪香饼和烧香受到衡阳、永州、连州、赣州等地的客商青睐,声名远播。 香花坪北面附近有一座古桥,呈半弯拱形跨越车子溪两端,桥身与桥基皆为方形麻条石砌成,名为香花坪古桥,建于明代,见证香花坪的风雨沧桑。可惜香花坪遗址灰飞烟灭,许多动人的故事难以追寻。 野鹿溪从东南向西北流过野鹿滩,汇入舂陵江。野鹿滩是舂陵江十八滩最后的一段险滩。野鹿古桥跨越野鹿溪两端,桥两端左右为小弯拱,中间为大弯拱。桥身与桥基皆为方形麻条石砌成,建于明代。一条古道从桂阳,经和平墟、桥市墟、关口,到野鹿村。另一条古道从洋市墟,经黄田墟、大滩村到野鹿村,两条古道在野鹿桥汇合,再进入常宁白沙镇,再到衡阳。明清时期,野鹿滩老街上,商贾云集,商铺林立,热闹繁华。离野鹿古桥不远的野鹿滩边上一个古渡,称为“野鹿上渡”。 据程志刚介绍,明清时期,从广东星子埔挑盐的脚夫都会在此地坐船走水路上衡阳。另外,当时和平、桥市一带出产有茶油、桐油、生棕等土特产也要装船走水路运往衡阳。 野鹿桥见证了野鹿滩古街繁华的烟云。野鹿桥,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又称“望夫桥”。古时候,野鹿村的商人经常到衡阳做生意,匆匆上路告别。一年到头,他们难得回家一次。商人的妻子们时不时走出家门,站在桥上张望,企盼着自己的丈夫早日平安归来。 胡溪桥位于野鹿村前古街的北面,是桂阳境内第二大弯拱跨度的花桥,建于清顺治年间。桥身两人侧有护石栏,两端都用长条白石砌的台阶。桥上建亭,小溪涨水被冲毁。 关于这座桥的修建,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清顺治年间,胡溪突发洪水,将原来的石桥冲毁。因胡溪的对面属于衡州府常宁县白沙的管辖区,野鹿村这边属于桂阳州的管辖区,是常宁与桂阳的交界处,桥两旁村子的人产生矛盾冲突,双方都没人管修建桥的事情。被青兰黄婆窿的窿主邓仁恩知道后,便召集双方的人说:“只要你们和睦相处,我愿出钱建桥。”后来,邓仁恩召集矿工和石匠们从黄婆窿用船运来花岗岩的白条石,修建了胡溪桥。 据清同治《桂阳直隶州志》记载:“邓仁心者,崇祯时诸生,弟仁恩为国朝诸生亦居州北;兄弟田数百顷,以富雄一方,至用担石程田契;乘马不牧,游食田野,数十里不犯人禾。”从仅有的几行字中可以看出,邓仁心、邓仁恩兄弟在州中富甲一方,为人善良。他们骑马过路,不让马踩踏百姓的禾田。因此,胡溪的石料皆花岗岩白石,而不同于香花坪桥、野鹿桥的长条麻石。由此推断,香花坪桥、野鹿桥两桥比胡溪桥要早,建于明代。 胡溪因胡家庄而得名,胡溪桥因胡溪而得名。胡家庄为何而消失?是一个难解的谜。但这个地方消失还有香花坪附近的夏家村。 据清同治《桂阳直隶州志》记载:“清康熙十七年(1660)三月,吴三桂据衡州(今衡阳),僭尊号,尽陷州境,改州南平,州及三县设伪官。四月,征南将军穆占兵自江西复郴州。临武反正,遂复州城及蓝山、嘉禾。六月,三桂再陷州境。秋七月,穆占讨三桂,战于永兴,大捷。三桂兵仍保州城自守。是年秋八月,三桂死。十八年(1661)春,州及三县反正。” 天堂村百果山庵墙壁上曾经留有吴三桂一诗:“一箭到南朝,家乡渐渐摇;唯有菩提树,风波不怕高。”看来天堂村民说吴三桂曾避难于天堂村的百果山庵内,并非是空穴来风。因此,胡家庄、夏家村是消失于吴三桂反清的战争。 胡溪桥的古道旁禹帝祠和周公祠,也毁于这场战争。禹帝祠是纪念大禹的祠庙,周公祠是纪念周憬的祠庙。两祠庙一左一右座落在古道旁(见作者《透视汹险的十八滩》一文)。后来,当地村民便重建了禹帝祠,而周公祠却在历史的尘埃里湮没。因此,清代的文人官员皆有描述禹帝祠的诗句。田元恺、邓文璧、曹友白等人是来过野鹿村禹帝祠拜过大禹的。田元恺在《滩丁歌》中诗云:“行人至此转心寒,歃血荒祠拜大禹。”邓文壁在《过十八滩》中诗云:“来游思奏平成绩,舜水流经禹庙闲。”曹友白在《竹枝词》中诗云:“禹帝祠前遇归客,任将两字报平安。”岁月悠悠又过了两百余年,禹帝祠也消失得无踪。 胡溪的源头位于辉山境内的竹水头,竹水头附近有一处宋代矿窿,当地人称“竹头水窿”。志书说的“竹水头银坑”就是此窿,为桂阳唐宋九大银坑之一(见作者《话说桂阳九银坑》一文)。明清时期,有两条古道通往胡溪:一条古道从白沙镇,经胡溪桥、下马堂、东卡、绿紫坳,再翻越泗洲山,到莲塘墟;另一条古道是从桂阳经舍人渡、和平墟、大富、关口,通过胡溪桥,至白沙镇,再到衡阳。因此,胡溪桥是桂阳州通往南北的重要桥梁。胡溪桥的野鹿滩边有一个古渡,当地人称为“野鹿下渡”。 舂陵江枯水时节,野鹿滩下游有一段三面环水呈半岛形的沙洲,沙洲靠西面的水域形成了一个小湖,水深五、六米。由于上渡口不便通航,商客来往的货物便从下渡口装船沿水路运到衡阳。 野鹿境内,还有一处遗址值得一提,就是野鹿驿站。汉建安十三年(208),赵云取下桂阳,在关口要塞设下关卡,到了唐代称“平阳戌”。因此,野鹿驿站,便设在关口通往野鹿村之间的古道旁,也是桂阳北部水陆兼用的大驿站。 野鹿驿站占地面积约一千平方米,中间为驿馆,左右有睡房、杂房及仓库十余间,后面设有马棚。古时候,到桂阳任职或是巡视的官员,都要到野鹿驿站住宿和休息。国民初期,邮驿递铺被邮局取代,野鹿驿站也退出了历史舞台。我们还可以从这条驿道旁能够寻找一些残砖断瓦,便是它的遗迹。 回望野鹿这青山绿水,辉煌中早已透出了暗淡。野鹿的变迁,难免让人有些自豪过后的唏嘘。野鹿沉默,令人追寻。 文:雷晓明 图:雷晓明提供 编辑:蓉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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