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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谎言解读之二 大明律规定，使用毒药杀人的，处以斩首，知情卖给毒药的，与害人的罪犯同样处刑。后来又改为，知情卖药，死罪减一等，流放三千里。即使不知情卖药，也要处杖八十。 药死武大郎，是王婆出主意，西门庆提供砒霜，潘金莲动手实施，事情一旦败露，三人便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走不了，该处刑的处刑，该流放的流放，该 处杖八十的处杖八十。 当潘金莲和西门庆对将来可能的移情别恋而发“就是武大一般”的毒誓之时，王婆已经考虑一件要紧事，就是如何掩盖真相，躲过法律追究：天明就要入殓，只怕被仵作看出破绽来怎了？团头何九，他也是个精细的人，只怕他不肯殓。古时候对横死之人要验尸，看看是怎么死的，要是谋杀，就要备案。当时经手验尸这事的，是一个叫何九的人。这人有点职业经验，一般的情况瞒不了他的眼睛，而且这人办事还挺认真，不好说话。他要是看出点问题来，把事情捅出去，就不好圆场了。但西门庆没当回事，我是流氓我怕谁：这个不算事，何九我去说，他不敢不听我的话。 怎么去说？无非是贿赂，加上势力的震慑。于是，两人在 紫石街巷口碰上了，何九被请到小酒店里。西门庆说：老九你坐上座儿。何九哪儿敢呐：“小人是何等人，敢对大官人一处坐的！”何九确实怕他，连坐个上首的座位都不敢。古人在礼节上讲究这个，大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时，上首的位置不是随便坐的，面对上菜方向的座位叫上座，古时叫上首，一般由长者尊者或有权势的人坐。西门庆让何九坐了上座，说明此时何九是有权力的主儿，我西门庆求住你了，而且，西门庆还掏出十两雪花银子摆上，何九赶紧双手抱拳说：小人无半点效力之处，如何敢受大官人见赐银两！若是大官人有使令，小人也不敢辞。西门庆又是让你坐上座，又是掏银子，不是真拿你当回事，只是临时的客套，是给你面子。所以何九赶紧表示自己不敢接受你的客套和银子。西门庆说：也没啥大事，就是烧化武大尸首的时候，把事儿做得周密一点。用一床棉被遮挡遮挡。何九一听是这事，作弊呀，犯法呀，这可不能干呐。 可他惹不起西门庆，又不敢不答应，还得说的没事儿似的，别让西门庆看出来自己不想卖这个面子：这是小事呀，没啥大不了的，不算事，怎么还敢要你的钱呢。西门庆说，你不拿着，就是不想给我面子。何九连客气话都不敢说了，赶紧把银子接过来。何况这两天正等钱花，用了再说，到时候武二回来查证这事的时候再想别的法儿。只是他不明白西门庆为何管这档子事。一直到见着潘金莲，在那儿假哭假装落泪的潘金莲，何九才似乎明白西门庆出银子管这闲事的原因了，他们俩有一腿。何九也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有事瞒不过他，他也知道如何应对。 但那些手下人还蒙在鼓里，他们没得过西门的银两与暗示，不晓得西门庆与这事的关系，他们还在为武大指甲青，唇口紫，面皮黄，眼皆突出的中毒症状而惊讶，此时何九已经编好了谎言：“休得胡说！两日天气十分炎热，如何不走动些！”意思是说，天儿太热了，尸体放的时间一长就会变色，赶紧装起来吧。于是七手八脚稀里糊涂地将武大装入棺材里，钉上长命钉，这事就算是过去了。潘金莲拿出一吊钱来给伙计们分分，也算是对何九这事办的没漏洞的认可。第三天起大早，这些伙计们都来抬杠，把武大的棺材抬到城外化人场上，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把骨灰撒在没人要的骨灰池子里。到这儿，在西门庆王婆潘金莲等人看起来，这事就算完了，没有一点瑕疵。 但在何九的眼里，事情并没结束。尽管前前后后花钱操持的都是西门庆，整个事件却始终有武松的影子。因此，武二回来查问真相的时候，何九躲了，他不敢直面武二，那可不是个善茬，一句话不严细叫他听出破绽来，一拳打过来就要了命。何九也更不敢惹西门庆，西门庆也会两下子拳脚，还有势，更主要的，不是还拿了人家十两银子吗，现在想吐出来，可就舍不得了。所以他选择了向着西门庆一方，替西门庆说话。应该讲，他选择对了，凭那一句谎言，既成全了西门庆，也为后来他兄弟何十打架犯案后去求西门庆打了一个基础。何十跟人打架被关进牢里，何九托王婆找到潘金莲代为求情，西门庆果然放出了何十，另拿别人顶了缸。 西门庆给他了好大面子，算是西门庆对何九那句谎言的回报，这让何九感激不尽。至于武二，能给他什么？说不定拿着那十两银子想解释真相的时候，有个一句半言没说清，好汉一着急没管住拳脚，李外传的悲剧便落在自己身上。 实际上《金瓶梅》的作者为了自身故事的需要，在何九这个人物性格的处理上已经做了手脚，完全没有了《水浒传》里耍滑头的做派，而多了见钱眼开屈服于势力的小市民特点。在《水浒传》里，何九验尸时啊呀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醒过来时早已验完了，也就是说这事跟他没关系，他没在烧化武大尸体一事上为西门庆提供方便而瞒着武松。为将来能进一步证明这一点，他还偷了一块烧过后能看出中毒症状的骨头，和西门庆给他的十两银子包在一起，用来留着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是《水浒传》里的何九。 验尸官何九一句都是天气惹的祸的谎言，掩盖的不仅是一桩命案，暂时留住了栓在一条线上的三条人命，成全了一对旷世偷情的男女，它更主要的使命在于，《金瓶梅》里，西门庆们不是在武松一回来就相继毙命，而是淫荡风光了几年，从而腾出时间，让他们演绎出一个作死的人间悲剧，以完成作者劝世的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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