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敏(1592-1680年),本名王赞虞,字逊之,号烟客,又号偶谐道人,晚号西庐老人。 作者:徐新芳 一整个春天,我都困在离愁别绪之中,不得不搬离北京,再想要到现场听师父的课,去跟着师父练拳,随师父出诊,都不是想去就可以去了,心中真是惝恍迷离。师父讲到“平肺脉来,厌厌聂聂,如落榆荚,曰肺平,秋以胃气为本”(《素问·平人气象论篇第十八》),不仅带着弟子去树上捋榆钱,还非常得意地炫耀,终于搞清楚为何是榆荚了,成熟之后的榆钱就是像豆荚一样,中间是鼓起来的,特别甜。而我脑中出现的画面却是枯黄的榆荚,纷纷扬扬随风飘散,不知道落到哪里。 周一晚上从当归听完师父讲《素问》,回去的地铁上,景文师兄问起我的状况,我如实回答,他就说,要不要跟师父说一下,问问师兄师姐,大家再想想办法。可我已经心灰意冷,不想麻烦别人,听了师兄的话,徒增伤感。紧接着,等事情出现转机的时候,我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就好像失而复得一般。特别开心地跟师父说:我不用离开北京了。后半句没好意思说出来,也不用离开师父了,我还没学会扎针,一时半会且不能出师呢。 听师父讲课多有意思呀。“夫平心脉来,累累如连珠,如徇琅玕”、“死心脉来,前曲后居,如操带钩”,师父收藏的美玉、带钩、拓片、瓷器、弩机,都带来让弟子们欣赏,当你看到这些古代的物件,尤其是汉代的画像石拓片,想象那时的生活,再去理解那个年代集结的书,就容易多啦。 “平肝脉来,耎弱招招,如揭长竿末梢”,师父说,你试试去挥动一根长竹竿,观察末梢的颤动。“死肝脉来,急益劲,如新张弓弦”,师父说,曹丕《典论》里面写“弓燥手柔,草浅兽肥”,干燥的弓才有力量,武术高手一定是手柔。 “平脾脉来,和柔相离,如鸡践地”,师父说,践拳,就如马践地一般,可想而知它的力量。 “病肾脉来,如引葛,按之益坚”,师父说,《诗经·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葛生命力强,到处生根,所以有机会一定去引葛,感知一下。葛藤纤维可以做成衣服,葛根粉可以食用。 师父这样带我们去理解《黄帝内经》,理解古人,与古人没隔阂。师父最近读孟子,非常有感触:孟子说的真好,就是我想说的话。师父说王宗岳的《太极拳论》“察四两拨千斤之句,显非力胜;观耄耋能御众之形,快何能为。” 把感觉到的、体证到的描述得恰如其分,既精准又文雅。师父让我们多读经典,没事多站桩,别“招邀不三不四之闲人,谈讲不痛不痒之废话,花费不明不白之冤钱,浪费不该浪费的时间”(钱钟书语)。 师父给我们做出了典范。清明假期的经筋班尽管都过去半个月了,可是它的余绪仍在,从网上看到学员各种站桩后身体改善的反馈,在诊室见到一些学员满怀敬佩之情继续找师父治疗,真想让时光倒流,再去看一看师父当时的风采。七十多位学员,半天在室内讲课,半天在室外练功。原来练功推手的时候,有不服气的学员试技多是伟峰师兄来。这一次,伟峰师兄因为有事没来,师父只好自己动手,除了常规的调桩、推手以及示范一些神龟出水、摩擦步等动作步法之外,师父还推手放人。有不服气的就上来试,结果师父越练越精神,越战越勇。等到下课后,稍事休息,晚上又看诊了五十多位病人,直忙活到晚上十点,第二天又精神满满地带大家上课,连续三天都如此。师父由此感叹,人啊,不能老想着静养,越不动,越没精神。 大成拳创始人王芗斋先生 师爷选杰先生曾说:生命在于合理运动。最近我见到了那位练了十多年形意拳的学员,在清明假期的经筋班上,他被师父的功力折服,要求拜师。师父说他练拳非常刻苦,经过了三次筑基,筑基就好比盖房子打地基,一般情况是,百日筑基,千日功成,可他筑基了三次,还是没练好。在课上,他和练了半年的小师妹袁梦琪推手,居然推不过,无奈地说,还是女生适合练推手。看着高高大大的他,我既庆幸又惭愧,自己一开始就找对了师父,师父真的教,让我们不走弯路,更没有出偏差的,而我们就是不用功,只有身体不舒服了才想起站桩。 我还见到了那位“会笑了”的学员,和她聊了聊。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当我问起她得面瘫的经过时,她想都没想张口就说那天是2016年11月25日,足见这件事多么深刻地影响了她的生活。她是南阳人,做金融工作,这一天,她在郑州培训,外面下了大雪,气温很低,室内开了中央空调,直吹她的百会穴,一冷一热,当晚睡觉她就觉得头疼,第二天早上,发现无法吐口水,面瘫了。她先去河南省中医院去看,开了中药,没拿药。同事介绍了河南中医学院一位教授,她去看,针药并用,大夫保证她半个月可治好,扎了三次针后,她回南阳继续吃中药,吃了半月中药,没效果。再去南阳县医院,一位邻居曾得过三次面瘫,经县医院一位大夫诊治,吃三付药就好,她也去找这位大夫开药,吃了四十九天,没好。前后两个大夫开的药全部是发汗的,一整个冬天她都在出汗,导致身体很虚弱。转眼过了春节,2017年2月,她到北京天坛医院求治,医生让她去做高压氧,因为在北京住宿不便,她到东北去找在部队的哥哥,到部队医院,一边针灸,一边做高压氧,治疗了两个月,扎针留针半小时,脸上常被扎得血直流。与此同时,又认识一人,说能用拨筋、刮痧的方法治面瘫,找他治,结果,伤到神经了。失望之余,回南阳,有人介绍去做艾灸,她便天天开车去,艾灸了三个月,效果不是很明显。又从网上看到在脸上拍一种药水,她去尝试,导致脸上变得黑青黑青的,去问医生,说那药水是激素,可不敢再用了。身体越治越毁,后来又得了肩周炎,手发抖,半边身子斜,腿脚疼,虚弱,走十来步就喘,脑袋里面如过飞机一样嗡嗡响,躺下就天旋地转,笑比哭还难看,原本性格开朗的她,一天到晚没有表情。她不治了,她开始尝试自救,用天麻、当归等药材炖鸡汤、炖鸽子汤来补身体,慢慢把体质调回来了。在来参加清明假期经筋班之前,她是在一个微信群里看到站桩调理身体的信息,一个学员跟她说:你去北京找胥荣东医生,他教的站桩效果好,胥老师是我人生当中遇到的最有良心最善良的一个医生。2019年4月4日,她到京,当晚在东文找师父第一次扎针,并报名经筋班。5日白天上课,晚上第二次扎针。6日上午练功,大家正跟随师父练习炮拳时,她忽然大声说:“我会笑了!”周围的学员都为她鼓掌。上完经筋班,她继续留在北京治疗,她说每天都有新的改变,僵硬的表情越来越自然,晚上睡觉也不做噩梦了,我就感觉可开心了,你们可以把我的真实姓名写上,胥老师给我治好了病,又不是让我编瞎话。她的名字叫张星丽。 “是故风者百病之长也,今风寒客于人……”,师父说,这位面瘫患者正是“风寒客于人”,在病初发时,一定注意针刺手法要轻柔,我用的是浅针多刺。今年春天大家对“春伤于风”有直观感受了吧,因为腠理疏松了,风一吹就进去了。4月9日,北京降温降雨,晚上师父出诊,结果三四个病人都说,被风吹着了、受寒了,身上这难受那难受,有三位女性还贴着多块暖宝宝来的。一位年轻的女士,常在师父这看病,跟师父说:我打呼噜已经好了,我什么病在您这扎一次就好,而且您扎针看着特别轻松。师父听了很开心,开玩笑说,我这是游手好闲。(停了一会师父又改口,感觉用这个词不严肃,但我觉得还是很贴切嘛)。师父治病,治起来轻松,效果又好,这多酷啊。还是清明假期经筋班的一位学员,她第一天扎针,没跟师父说已经两个月没来例假了,第二天扎针,想要去跟师父反馈这个问题的时候,发现例假来了。师父在经筋班结束后跟弟子小聚时,笑眯眯地说,这就是无为无不为的境界。 师父教的站桩,更是无为无不为。“夫五脏者,身之强也。头者精明之府,头倾视深,精神将夺矣。背者胸中之府,背曲肩随,府将坏矣。腰者肾之府也,转摇不能,肾将惫矣。膝者筋之府,屈伸不能,行则偻附,筋将惫矣。骨者髓之府,不能久立,行则振掉,骨将惫矣。得强则生,失强则死。”师父讲到这一段,说,这描述的正是当下人们的不健康状态啊,而站桩,正好可以纠正,每一条都能对上:头直目正,独立守神,肩撑肘横,打开心胸,似坐非坐,膝盖微曲,全身放松,“久练此功,可收精神充沛、气贯周身和力量雄厚之效”。 周一师父刚在当归中医学堂讲完这一段,周二晚上来了一位老病人,跟师父反馈,站桩让她肩膀宽了,原来穿衣服总会溜肩,现在都不会了。师父说,这么巧,昨天刚讲了,她肯定不是听课后这么说的。这位病人原来总去御源堂那里就诊,我印象很深,她个子小小的,皮肤有点苍白,弱不禁风,有一次是晚上失眠,来找师父扎针,两眼无神,少气懒言,好像对世界都不抱希望了一样。更糟糕的情况是,她的爱人中风偏瘫,也一同拄着拐杖来诊所治疗。陪同两位老人一起来的,是他们的女儿,年龄应该比我还小。我当时心里就觉得这个女孩真不容易。后来我就不怎么见到这一家三口了,心里还嘀咕,肯定是身体太虚,扎针效果不好,所以就不来了。过了一阵子,师父说,那位中风病人一天站四个小时,现在站得可精神了。我想不起是哪个病人。师父说,就是那一家三口一块来治病的。我就想起来了,原来他们改去行知堂望京店那里找师父扎针,有一次我还碰上了,远远就认出来,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特高兴地跟我打招呼,精神状态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这次临走,老太太眼睛里放光,当着那么多人,大声问我,你是不是谁谁谁?我不好意思地说是,她女儿在一旁说:我妈妈特别爱看你写的文章。我听了很是开心,我也有粉丝了耶。 还没高兴多久,师父又布置了新的作业:你要多去搜集大成拳创始人王芗斋老先生的资料,以前选杰先生在的时候,我也没这方面的意识,总觉得来日方长,不着急,谁知他这么早就走了。最近和《武魂》杂志主编常学刚先生聊起来,目前见过芗老的人,可能只剩下了三位先生:郭贵志、常志朗、程岩。 王选杰先生示范矛盾桩 师父的一位病人魏姐,曾经住在西四,见过选杰先生,她带我去西四胡同里面实地探查,找到了师爷曾经工作过的地方,还带我在路口的延吉餐厅吃了一碗冷面。师父说,以前跟着选杰先生练完拳,就在那家延吉餐厅吃冷面。 师父还带我拜访了于永年先生的高足于冠英先生,他一见面就高兴地说,我的步法可不比崔疯子(指崔有成)差。他讲了他的大师兄郭贵志先生第一次见王芗斋老先生的情景。郭先生外号是“八百斤”,很高大,他带着师父于永年先生的推荐信去拜会老先生,想试试身手,老先生以拳力,从上下左右不同角度把他打趴下了六次。 师父和于冠英先生练习大成拳单推手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以为这是传说。现在通过师父,我窥见了大成拳的一丁半点,深信不疑。师父说,选杰先生功夫深,我们师兄弟当中很少有练得像他那么好的,因为功夫没到,所以只好学一些局部的技巧,比如学崔有成灵巧的步法。但就像豹子遇见狮子一样,狮子不用什么技巧,直接往上扑就行了,豹子再灵巧,也没用。 师父谦虚,早在他编著的《大成拳——禅拳合一的中国武术》一书中,就囊括了他收集的很多关于老先生、关于大成拳的资料。我们后辈还能挖掘出什么样的新史料,不知道,但有这方面的意识,很重要,因为这关乎我们对于拳道、对于传承的态度。 最近安徽安庆的一对母女每周末坐高铁来北京找师父扎针,师父说,从长江北岸来的。师父为病人这种信任而感动,与她们讲一件关于远近的趣事,一位老太太,师父劝她学一学站桩,老太太说,我住得太远了。师父问,你猜她住哪?她们猜广东还是哪里?师父说,这位老太太住在北京西城。 时间的久远、空间的距离,都不是事,关键是不是真的有求道的心。师父最近上课老讲《史记》里面的故事,而且讲起来绘声绘色,跟说评书似的。有一天去东文,我把《史记》装进包里,到地铁上翻开《项羽本纪》,到下车的地刚好读完,对项羽自24岁起兵至31岁自刎乌江的过程有所了解,当读到师父曾经讲过的一段时,一下子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心下震动:汉有善骑射者楼烦,楚挑战三合,楼烦辄杀之。项王大怒,乃自被甲持戟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瞋目叱之,楼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师父想要说的是项羽的这种气势,这种精神,而练拳就是重精神,重意感。如果不是跟着师父练拳,根本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更遑论去体会了。所以王芗斋先生诗词里面讲“伟大犹比楚项王,一声叱咤风雷响”。 师父说,你去看看《武林志》等一些武打影视剧,拍得那都是什么。我们有更实际的拳,有更真实的故事,没人去拍,而虚构一些荒诞的故事,以为那是民族精神。老话说的好,要弘扬正气,练拳就是要弘扬浩然正气。 王时敏 主张摹古,笔墨含蓄,苍润松秀,浑厚清逸,构图较少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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