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起义以前,清朝并没有私人军队,只有官军,即八旗和绿营。八旗兵以骑兵为主,战斗力甚强,是清朝军队的主力。绿营则是各省地方军队,以绿色旗帜为标志,以营为基本建制单位,故名。 骑兵不适于在江南水乡活动,以步兵为主的绿营兵逐渐取代八旗兵而成为正规军的主力,极盛时兵力曾达66万。鸦片战争前夕,仍有40余万。鸦片战争以后,与八旗兵一样,绿营兵亦逐渐丧失了战斗力。 官军不仅暮气日重,腐败也与政界相埒。但这种军队尽管极端腐化,却仍是统一的国家军队,不是私人的武装力量。太平天国起义以前,地方大吏无一人敢拥兵自重。统兵武将亦不敢凭借军队割据一方。 太平军兴,官兵不堪战守,清朝兵制陷于瓦解,地方武装在政治活动中的作用日益显要。 咸丰帝先是默认了各地举办武装团练的举措,后又赏曾国藩兵部尚书衔,继而实授两江总督,命为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大江南北诸军均归其节制。 清制,总督与巡抚皆非武官,都不直接统率军队作战。各省巡抚大多没有兵权,总督虽有兵权,但全国军队的编制额数、驻扎地点、布防调遣,皆根据统一的军制,最高军权悉操于皇帝手中。遇有重要军事行动,辄由皇帝特简钦差大臣,总司兵符。 曾国藩取得的钦差大臣,是名实相符的头衔。因为他的军队是他自己编练的,他的权力地位是靠自己的武装力量取得的。这就是以后著称于世的湘军。 曾国藩利用宗族观念与乡土观念来增强湘军的战斗力。官佐几乎全是湖南人,且大半是他的同乡---湘乡人。 湘军大规模征募纯扑平民入伍,与八旗绿营的世兵制判若两途。湘军士兵以农民为主体,应募为勇,遣散归民,来去均取决于己。 募兵制虽与世兵制长期并存,但基本上是作为一项应急措施。 湘军之募兵“兼得征兵的好处”。(罗尔纲《湘军兵志》) 湘军以民为兵,来自民间,复归社会,类似近代意义的兵,与其相比,“以兵为民”的八旗绿营,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湘军的特色表现在官兵的素质上。这支军队保存了乡民固有的诚实和勇敢,也未曾沾染军营浮华习气,故比较容易训练。此其一。 其二在编制上,乡勇原是民间自卫的武装力量,乃是务正业的武装农民藉以抵抗不务正业的游民土匪,故无编制一说。及曾国藩办团练,始颂订营制,以360人为一营。营分四哨,哨分八队……水师每营380人,船长、炮手、篙、舵、橹、桨,各有定制。与“莫知营制”的绿营将领相比,湘军的优势明显得多了。 其三在训练上,湘军仿明将戚继光束伍成法,逐日操练,阵法技击,无不演习。曾国藩特别重视精神训练,“每逢三八操练,集诸勇而教之,反复开说至千百语,但令其无扰百姓”。 其四在选拔将领上,湘军选拔营官极其慎重。曾国藩说:“带勇之人,第一要才堪冶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急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四者似过于求备,而苟阙其一,则万不可以带勇。带勇须智深勇沉之士,文经武纬之才。” 其五在粮饷供应上,湘军考虑得特别周到,比绿营的饷银差不多加了一倍,且按期实饷实发,向无克扣缓欠之弊。 其六在团结上,湘军齐心相顾,不肯轻弃伴侣。呼朋引类,互助精神浓厚。这种团结互助精神有“人怀忠愤,如报私仇,千磨百折,有进无休”的气概。 凡此六端为湘军独具之特色,而那时的官军一无精神,二无主义,连组织训练也没有,更不用说军纪了。 “将与将不和,卒与卒不习,胜则相忌,败不相救。”(参见萧一山《曾国藩传》) 咸丰帝任命曾国藩为钦差大臣,不仅彻底解决了以往曾氏有兵无权、粮饷自筹的困境,而且开了重用汉族统兵大员以保皇朝之先例。 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后,遵例而行,又从曾氏之请,命左宗棠督办浙江军务,继而又任其为浙江巡抚。同时,任命李鸿章为署江苏巡抚,旋又实授江苏巡抚。 从此往后,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三人把长江以南战场的态势控制在手中,清王朝也由此开始摆脱困境,朝着“中兴”的愿景蹒跚而行了! 曾国藩使用人才的宗旨一向是:“办大事以找替手为第一”,即以慧眼识才,尽量拔擢人才,各以其才器大小短长,分布适当,使人才皆能扬其所长而无遗恨。 曾国藩1861年攻克安庆后,曾国藩命弟国荃进攻太平天国首府南京,委左宗棠以援浙之任,委李鸿章以援苏之任。 李氏本为曾国藩门生,曾入安徽巡抚福济的幕府,因不得志乃转投曾氏大营,专司章奏公牍。因参劾李元度一事,师生闹得不欢而散,李到江西闲住了一年。安庆克复后,李写信道贺,虽只字未提重投师门,但言外之意自然默喻,曾即复信说:“在江西无事,可即前来”,还汇了旅费。于是,李鸿章欣然到了安庆大营。 一年未见,曾发觉李神情肃穆,劲气内敛,遂留他在左右参赞军务。大凡布陈方略、事涉安危大计的奏疏,都由他拟稿。 曾国藩对这位门生期望甚高,但他年仅三十八,尚欠历练,料事太易,求功太切,因而要下一番陶冶功夫,挫挫他的虚骄之气,乃保荐于朝廷,称李“才大心细,劲气内敛,堪膺封疆重寄”,即将援苏之任交给李鸿章,而把援浙之任交给左宗棠。 曾国藩深知左的才具足当方面,但亦知其好大喜功,不受羁勒,最好给他一个不受各方牵制,可以放手大干的局面。在曾看来,他人视若棘手的浙江恰恰是左的用武之地。 援苏不同于援浙。浙江已成糜烂之势,人人皆知事不可为,故随左氏怎么搞都不打紧。而援苏则必先保上海。上海一旦失守,东南饷源十失七八,关系太重。 而浙江方面望援军如大旱之望云霓。浙江巡抚王有龄已表示愿交出军务指挥权,左一到必拱手相让,而上海则不同,情况相当复杂,事权纷歧,加上洋务烦剧,纵有精兵良将,能否如意指挥,亦成疑问。 其时恰逢江苏乞援的专使云集安庆,苏(州)、松(江)、太(仓)三地士绅死缠曾氏非发兵不可。 曾国藩顺水推舟,即命李鸿章往淮南招募淮勇数千,悉仿湘军编制,又选湘军一部授李统率,驰援上海。 部署停当后,曾国藩坐镇安庆,命曾国荃部沿江东下,直逼南京;命左宗棠部自江西进击浙江;命李鸿章部自上海进攻苏南,从四面八方对太平天国实施战略包围。 湘军的包围圈渐逼渐紧,太平军将领骄佚,军无斗志。天王洪秀全困处天京,一筹莫展。 李鸿章部先后攻陷苏州、常州;左宗棠部攻陷杭州,控制浙江全境;曾国荃部与太平军激战于天京城外。战至1864年7月,终于攻破天京城池,一举荡平持续十四年之久的太平天国起义。 朝廷褒功,封曾国藩一等侯爵,曾国荃、李鸿章、左宗棠三人一等伯爵。是年国藩53岁,宗棠52岁,鸿章41岁,国荃40岁。 (曾国藩故居---娄底市双峰县荷叶镇) 曾国藩的过人之处在于:功高不居傲,始终保持清醒头脑。 且看他的家书: “声闻之美,可恃而不可恃。兄昔在京中颇著清望。近年军营亦获虚誉。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誉望一损,远近滋疑。弟(指国荃)目下名显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世局日变,物论日淆,吾兄弟高爵显官,为天下第一指目之家,总须于奏疏中加意检点,不求获福,但求免祸。” 同治七年,曾国藩调授直隶总督,入京陛见,与慈禧太后的几次对答,颇可寻味: 是年十二月十四日,慈禧在养心殿召见曾氏询问江南撤勇及直隶练兵事宜。曾入门跪奏称:“臣曾国藩恭请圣安!”旋免冠叩头,奏称:“臣曾国藩叩谢天恩。”毕,起行数步,跪于垫上。 慈禧问:“汝在江南,事都办完了。” 曾氏对:“办完了。” 问:“勇(即地方性的民兵,又称“乡勇”,湘军为其佼佼者---引者注)都撤完了?” 对:“都撤完了。” 问:“遣散几多勇?” 对:“撤的二万人,留的尚三万。” 问:“何处人多?” 对:“安徽人多。湖南人也有些,不过数千;安徽人极多。” 问:“撤得安静?” 对:“安静。” 问:“汝一路来可安静?” 对:“路上很安静。先恐有游勇滋事,却倒平安无事。” 问:“汝出京多少年?” 对:“臣出京十七年了。” 问:“汝带兵多少年?” 对:“从前总是带兵,这两年蒙皇上恩典,在江南做官。” 问:“汝从前在礼部?” 对:“臣前在礼部当差。” 问:“在部几年?” 对:“四年。道光二十九年到礼部侍郎任,咸丰二年出京。” 问:“曾国荃是汝胞弟?” 对:“是臣胞弟。” 问:“汝兄弟几个?” 对:“臣兄弟五个。有两个在军营死的,曾蒙皇上非常天恩。” 问:“汝从前在京,直隶的事自然知道。” 对:“直隶的事,臣也晓得些。” 问:“直隶甚是空虚,汝须好好练兵!” 对:“臣的才力怕办不好。”旋叩头而出。 同月十五日复召见,慈禧问制造轮船之事。次日复召见,问历年将才优劣,并勖以直隶吏治、练兵两事。 慈禧说:“直隶空虚,地方是要紧的,汝须好好练兵。吏治也极废弛,汝须认真整顿。” 对:“臣世知直隶要紧。臣要去时总是先讲练兵,吏治也该整顿。但是臣之精力现在不好,不能多说话,不能多见属员。这两年在江南见属员太少,臣心甚是抱愧。” 慈禧说:“汝实心实力去办。” 对:“遵旨竭力去办,但恐怕办不到。” 慈禧说:“尽心竭力,没有办不好的。” 曾国藩何以兢业自持、如履薄冰?个中缘由,从上述慈禧三次召见可略知一二。因为宦途“有夷必有险,有兴必有衰”,也因“富贵常蹈危机”。他虽在同治六年补授大学士,号为宰辅,但实际上并未入阁视事,执掌权柄。再说满人的政权向来不轻易托付汉人。“手无斧柯,奈龟山何?”他既不能退缩避事,只好逆来顺受,临深履薄了。 (曾国藩与西太后) 同治七年调直隶总督,一年间清结积案凡三万余件。朝廷褒奖他“办事认真,于吏治民风,实心整顿,力挽敝习”。 同治九年,天津出了教案。曾国藩奏诛为首滋事之人,不料舆论大哗,说他偏袒洋人,甚至称其为“卖国贼”。在天津时,曾氏左目失明,并患晕眩症,自然都是积劳成疾所致。 查办教案期间,两江总督马新贻遇刺身亡,诏以曾调补两江总督。他具疏恳辞。上谕称:“曾国藩老成宿望,曾在两江多年,情形熟悉,措置咸宜。现虽目疾未痊,但能坐镇其间,诸事自可就理。” 圣命不可违。曾氏只得自天津启程,赴南京就任。 同治十一年,曾出城迎接一位朋友,忽口噤不能言,旋愈旋发,犹力疾办事看书。一天午后,到花园散步,儿纪泽跟随奉侍,突连呼足麻,扶回书房,端坐而逝于任所—两江总督府。太平天国时曾为天王府,天王洪秀全也病故于此。曾国藩终年六十有二。(1811.11.26—1872.3.12) 曾国藩一生最难能可贵的是,能于功成名就之际,善保自己的人格,全始全终。故所以攻陷天京后,曾国藩即着手作急流勇退之计。 平定太平军之役,皆统兵将领就地筹饷。朝廷既未发库帑以充军饷,自即不能按律论法。话虽如此,倘若言官群起攻之,为清议所难容,即为国法所易伸,曾氏亟待于解散湘军的陆勇,缘故就在这里。 而水师未得地利,赃污较轻,犹可浣涤而用。此即南京克复后,曾国荃带队返湘,曾国藩重定长江水师章程之由来。 南京虽复,捻军待剿,湘军陆勇尽撤,须有接替防务之师,淮军遂代湘军而起。李鸿章以曾师“门生之长”自居,犹如武林中的掌门人,实有保全师门之职责。 淮军营制饷章悉法湘军,又自成一军。驰援江苏后大力扩军,特别是采用西方新式枪炮,两年内由六千多人增至六七万人,战斗力也得以大幅提升,成为清朝军队中装备精良、战斗力较强的一支地方武装力量。 (曾国藩家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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