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七年二月初八日,胞弟敏树敬具肴酒之奠,告于例授安人刘门老姊氏大人之灵曰: 我姊氏寿及八十而殁,前年已得有元孙,世所称五世同堂者。而敏树之年,亦六十有四矣,则奚以悲为。惟念人之生世,年命短长不齐,其不幸而短,人莫不悲伤之。幸而长者,则其兄弟夫妇,与其子姓之属,必多有短者出其间,是长者所赢之岁月,皆为其短者哀伤之岁月也。然则短者不幸,而长者可为幸耶? 我姊氏之归于刘也,与姊丈偕居,十六七年耳,而寡居之日实过倍之。后又丧吾长甥汇川,又亡长妇,计其前后持幼男女,抚孤孙而泣者,几何日矣。其劳悴万丈,又难言也。而敏树平生兄弟,未中岁而伯兄遂卒,季弟蚤世,惟有姊存,时当迎归,独默自思念。吾幼小时经姊氏提抱,所不能记忆之矣。顾父母兄弟并在室堂,姊方携甥来见之,欢喜踊跃,殆不可任。而以凋残所余两人,前境若梦。姊年日益高,敏树遂以积为白发老人。而此一二年,敏树亡失子女,惨戚重连,不敢更自期多算,乃至以及身未死,得送吾老姊之终,为了愿事。呜呼!岂不痛哉!平湘甥虽别后,顾幸常侍侧,与其妇张,俱有孝道。张之亡,随姊后才十许日,闵凶叠觏gou,然老姊不至生为之痛,岂亦命之幸耶?呜呼尚飨。 今译 同治七年(1868)二月初八日,胞弟敏树恭敬地准备肴酒贡献祭品致敬,告诉于例授安人刘门老姐姐大人之灵说: 我大姐寿到八十而去世,前年已经得到了玄孙,世人所称的五世同堂。而敏树的年纪,也六十四岁了,则凭借什么要悲伤。想着人的一生,寿命短长不齐,有的人不幸而短命,人们无不为他感到悲伤。有幸而长命的,那他的兄弟夫妇,与他的子孙后辈们,一定多有短命的出在中间,是长命的所赢余的年纪,都为那些短命的哀伤的年纪。既然这样,那么短命的人不幸,而长命的人可为幸运吗? 我大姐嫁给刘氏,与大姐夫在一起生活,十六七年的样子,而寡居的日子实在超过几倍。后来又死了我的长外甥汇川,又死了长外甥媳妇,算起来她前前后后对待爱护儿女,抚养孤孙而哭泣的,该有多少日子啊。她因辛劳过度而致身体衰弱得很,又难以言说。而敏树平生兄弟,未到中年而大哥就去世,小弟也早死,只有大姐在世,不定时接大姐回娘家,一个人默默地思念。我幼小时经常被大姐提抱,所不能记起这件事。回想父母兄弟都在室堂的日子,大姐刚携带外甥来家见我们,欢喜踊跃,几乎不可相信。就这样零落衰败还剩下我们两人,从前的情境像梦一般。大姐年岁日益增高,敏树于是也变为白发老人。而这一二年,敏树死去子女,悲伤凄切相连,不敢再自己期望多算,甚至以及于本人没死,得送我大姐归山,为了愿意服侍。唉!怎么不悲痛啊!平湘外甥虽分别后,却幸能常常陪侍左右,与他的媳妇张氏,都有孝道。张氏去世,随大姐去世后才十几日,忧患凶丧的事重叠遇见,然而大姐不至于活着的时候悲痛,难道也是命运有幸吗?呜呼尚飨。 注释 遗孙期坡:遗孙,死者遗留下的孙儿。期坡,此指孙儿名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