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司马迁的《史记》与班固的《汉书》问世,好像给我国的史学开辟了一条光明大道,提起了后代治史的兴趣。东汉一代的政府,对于修史的工作已很注意,如从安帝至灵帝六十余年之间,由刘珍、伏无忌、边韶、崔寔、马日磾、蔡邕等人连续撰作的《东观汉记》,献帝时荀悦改编《汉书》而成的《汉纪》,便是重要的作品。到了三国时代, 虽是割据鼎峙的局面,但修史的工作并没有中断;而且在史学的发展上具有特殊贡献,在史学上占着重要的地位。在这时期写成的史书,后来虽然都已失传,但依据现存的记载,仍可考见当时史学发展的概况。本文归纳零碎的材料,先将魏、吴、蜀三国的史官制度、修史经过及主要的史家与史书,分别加以叙述,然后再作一综合的评论: 一、史官的建置 东汉前期,国家藏书的地方叫做兰台,奉命修史的人,便在那里从事撰述。如汉明帝以班固为兰台令史,与陈宗、尹敏、孟异等共修《世祖本纪》。章帝、和帝以后,典籍又聚于东观,常选派名儒硕学去撰述国史,称为“著作东观”。所以刘珍等连续写成的东汉诸朝的历史,后人称为《东观汉记》。但当时所谓著作东观的人,都是以其他的官职来兼任,虽然负荷着修史的任务,并没有专任史官的职位。到了曹魏称帝,在明帝太和年间,才正式设置了专门掌管修史的官员,叫做“著作郎”,属于中书省。中书省的长官是中书令。中书令下面有秘书监,总管国家的典籍。因为修史的工作是离不开典籍的,所以秘书监就是著作郎的顶头上司。从此以后,著作郎便成了史官的专称,经过两晋、南北朝、隋唐一直到宋代,都被沿用着。 吴国也有专任的史官,担当修史的工作,称做“左国史”和“右国史”。从陈寿的《三国志》里,我们知道薛莹和韦曜曾充任左国史,华覈曾以东观令兼领右国史;刘知几的《史通》里,又有周处自左国史迁为东观令的记载。大概孙吴藏书的地方,也沿用东汉的名称,叫做东观;东观令相当于曹魏的秘书监。左国史和右国史同样隶属于东观令之下,在班秩上并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仿效从前“左史记言,右史记事”的意义,而各有记述的专责而已。 至于蜀国有没有史官,陈寿《三国志·后主传·评》里说:“国不置史,注记无官。是以行事多遗,灾异靡书,诸葛亮虽达于为政,凡此之类,犹有未周焉。”但刘知几不以为然,在《史通·曲笔篇》里说:“陈氏《国志》刘后主传云:蜀无史职,故灾祥靡闻。案黄气见于秭归,群鸟袭于江水,成都言有景星出,益州言无宰相气,若史官不置,此事从何而书?”又在《史官建置》篇里说:“案《蜀志》称王崇补东观,许盖掌礼仪,又卻正为秘书郎,广求益部书籍,斯则典校无阙,属辞有所矣。而陈寿评云蜀不置史官者,得非厚诬诸葛乎!”刘知几强调的说蜀国也有史官的设置,批驳陈寿的话,认为是对诸葛亮有意的诬谤。然而我们仔细地考察,陈寿的话是不错的。因为陈寿本是蜀人,又在蜀国做过官,对于蜀国的情形身经目睹,当然知道得确实。他以蜀国的人来撰著《三国志》,而蜀事的记载反不如魏、吴两国的详备,这就因蜀国没有专门记注的史官,以致史料缺乏,使后来写史的人无所取实,所以他对于诸葛亮不置史官很抱遗憾。至于刘知几的说法,并不能驳倒陈寿。所谓灾祥的记载,仅是星历之官的职掌,并不是撰修国史的史官所负的任务。若以为有这等记载就是有史官的例证,那是把观测星象、记录灾祥与撰修国史混为一谈了。刘氏又言《蜀志》有“王崇补东观,许盖掌礼仪”的记载,但陈寿的《蜀志》里并没有提及,只有常璩的《华阳国志》里记载王崇曾在蜀为东观郎,当是刘氏误记。但即使王崇、卻正曾做过掌管典籍的官,并不能证明蜀国也设置了专门记事修史的史官,因为管理图书和撰修国史也不是一回事。所以我们仍然相信陈寿的话,蜀国没有和魏、吴两国一样地设置史官。大概因为蜀国的规模较小,诸葛亮又忙于整军经武,志在平灭曹魏,兴复汉室,未暇顾及修史的工作,诸葛亮死后,蒋琬、费祎只能墨守成规;琬、祎以后,内政日见衰败,所以始终没有正式设置修史记事的史官。 二、官修国史的经过 魏文帝(曹丕)黄初末年,曾令卫觊与缪袭等人修勒本国的史事,撰作本纪及列传。但经过数载,到了明帝(曹叡)太和年间还未写成。明帝之后,又命韦诞、应璩、王沉、荀顗、阮籍、孙该、傅玄等共同修撰,这些人虽都是当时的文士大儒,可是也未修成。大概因为人手众多,意见不能一致;又多半是以其他的高官来兼任此事,不能专心尽力,遂拖延而无结果,最后还是由王沉独自负责,撰成了一部四十四卷的《魏书》,这便是曹魏修史的概况。 吴大帝(孙权)的末年,曾明太史令丁孚与郎中项峻撰集本国的历史。但是这两人都非修史之才,写出的文字不足以留存观览。少帝(孙亮)时候,诸葛恪辅政,又使韦曜与周昭、薛莹、梁广、华覈等五人访求遗闻旧事,撰述吴国的史书,大概的规模已经具备。到了孙皓时代,因为周昭、梁广已先死去;韦曜得罪废黜;薛莹被派出到武昌治军,又负罪流徙广州。这几个负有修史之才的学者既然星散,修史的工作也随之中止。当时只有华覈在朝,以东观令兼领右国史,深怕多年来集数人之功力所撰修的吴史从此委弃,遂又恳切的表请孙皓把薛莹召回,恢复韦曜的官职,以便继续完成修史的大业。幸好孙皓听从他的建议,重令薛莹、韦曜担任史官的职务。后来这部吴国的史书算是大致修成了,以韦曜的功力居多,便题名韦曜《吴书》,共有五十卷。孙吴修史的情形,大概如此。蜀国没有正式设立史官,也没有修国史的事。刘知几虽然称蜀也有史官,而且“典校无阙,属辞有所”,但是《史通·古今正史》里无一字叙及刘蜀修史的情形,可见蜀国是没有做过修史工作的。 三、史家与史书述略 三国时代除了官修的史书外,还有私家撰著的史书。在干戈纷扰的短短几十年中,居然有人潜心治史,足见当时史学的风气确已相当的昌盛。所可惜的是这些著作已经亡佚,不能对那时史学的成绩做一详细的研究,仅能归纳零散的记载,将这一时代重要的史家与史书(包括官修的与私撰的)大略的说一说。 (一)王沉与《魏书》 王沉,字处道,太原晋阳人。魏明帝末年,在大将军曹爽属下做官,渐升为中书黄门侍郎。齐王(曹芳)嘉平元年(249年)曹爽被诛,他因是曹爽的部下,也被免官。但不久又起用为治书侍御史、秘书监。高贵乡公(曹髦)正元年间,升散骑常侍、侍中,并兼掌著作的职务,和荀顗、阮籍等共同撰修魏书。甘露三年(260年),曹髦密议诛除司马昭,因他是曹爽的旧人,遂将计划告诉他,希望他从中相助。不料他不但不帮助曹髦,反把消息传给司马昭,结果曹髦竟被杀害。当时的舆论对他这种不忠于皇室的行为很是不满,但他却因为有功于司马氏,官运日渐亨通。魏亡后,他便成了晋朝的佐命元勋,为朝中的显要权贵。晋武帝泰始二年(266年)去世,因生年不详,不能推知他的年龄。 《魏书》是一部纪传体的史书,由卫觊、应璩等多人连续撰著,而王沉最后修勒成功的。《宋书·五行志》序说:“王沉《魏书》,志篇阙,凡厥灾异,但编帝纪而已。”《律志》又说:“自杨伟改创景初,而《魏书》阙志。”似乎《魏书》只有《本纪》与《列传》,而没有《志》。但据章宗源的《隋书经籍志考证》,在《水经·颍水注》里,有标明引自《魏书郡国志》的原文,那末《魏书》并非无志,只是不完备,或仅缺少五行志和律志而已。 王沉《魏书》所得的批评不佳,《晋书》本传里说他“多为时讳,未若陈寿之实录。”《太平御览》卷二三三引王隐《晋书》云:“王沉著《魏书》,多为时讳,而善叙事。”因为王沉既依附于司马氏权势之下,对于司马懿父子在魏国的行事,必然曲为护饰,以取好求功。所谓多为时讳,便是叙述有关司马氏事迹的地方,都讳其过恶而増饰其美善,裴松之在《三国志》里已指摘他记事不真实,刘知几在《史通》里也多次评其秽滥失体。所以,一个撰修历史的人,尤其是本国的历史,必须站在客观的地位,忠实的记载事实,否则,因个人的私意而加以讳饰,当然要遭受后人的讥斥,而减低其著作的价值的。 (二)鱼豢与《魏略》 王沉的《魏书》是奉命修撰的,那时还有一部私家撰作的魏国史书,就是鱼豢的《魏略》。 鱼豢是魏国京兆人,曾做过郎中,因为陈寿《三国志》里既没有他的传,也没有一字提到他,所以事迹不详,仅在裴松之《三国志注》所引《魏略》的原文里,知道他曾与隗禧、韦诞、董遇、贾洪、乐详等人有过往来。他什么时候开始写《魏略》,什么时候写成的,都不能确知。但他以一个“身非史官”的人,能够搜集资料,撰作史书,在当时确是不容易的事。 鱼豢的《魏略》虽已失传,但从现存的记载里,可以考知他的书有本纪、列传及志,是一部纪传体的史书。列传之中,又有分类的标目,如《佞倖传》《游说传》《纯固传》《儒宗传》《清介传》《苛吏传》《勇侠传》《知足传》等,志有《五行志》《中外官志》《礼志》等。《史通·古今正史》篇说《魏略》记事到魏明帝为止,然而在裴松之《三国志·魏志》卷四注所引《魏略》的原文里,有记载齐王芳嘉平六年九月废立的事;而且其他的引文里,有“司马宣王”“司马景王”的称呼,景王司马师死于高贵乡公正元二年,又有记载陈留王奂景元四年司马文王(昭)西征的事,已是魏国末叶,那末,《魏略》记事不但不止于明帝,且到了魏亡的前一二年,而这仅限于裴松之所引,我们由此推想,《魏略》记事或迄于魏亡,它的写成,当在晋朝开国之后了。 裴松之《三国志注》,引用《魏略》的原文很多,颇能做陈寿叙事的参考与补正。其他如《世说新语注》《后汉书注》《文选李注》《艺文类聚》《北堂书钞》《初学记》《通典》《太平寰宇记》《寰宇记》,高似孙《史略》及萧常《续后汉书》等书里,也都有征引,虽然是零鳞片爪,而足能为史实的资证。 鱼豢以个人的功力,撰著一代的历史,难免有资料不全,考订未周,传闻失实的地方,裴松之和刘知几都曾指摘他记述芜杂乖谬之处。然而他能勤于搜访,有志撰述,保存了许多史料,对于史学的贡献,实在不可忽视,如《魏略·西戎传》详记当时外国异族的风俗习尚、地理物产、及与中国往来的关系,今日视之,诚为珍贵的史料。其他纪、传、志中所载,当亦为后来著史者取资不少。比较王沉《魏书》的价值,实有过之无不及。 鱼豢除撰作《魏略》外,又著《典略》,后人每以二书混为一谈。如《隋书经籍志》杂史类著录鱼豢《典略》八十九卷,而无《魏略》;《新唐书艺文志·杂史类》有《魏略》五十卷,而无《典略》;《太平御览》书目有鱼豢《魏典略》。只有《旧唐书·经籍志》里分别著录了两书,《正史》类有《魏略》三十八卷,《杂史》类有《典略》五十卷,杭世骏的《诸史然疑》里说:“《唐书艺文志》称鱼豢《魏略》有五十卷,并不言有《典略》、《隋志》则并《魏略》亦无。《三国志注》引《魏略》,又引《典略》,即一书也,《太平御览》直称《魏典略》焉。”杭氏未加深究,遂即认为《魏略》《典略》是一书,杭氏之后,侯康也陷于这种错误,在侯氏所作的《补三国艺文志》里,仅载《魏略》八十九卷,把《典略》的卷数合并在内了。此后章宗源作《隋书经籍志考证》,姚振宗作《补三国艺文志》,才加以辨证,以为《魏略》是专记曹魏一代的正史,而《典略》则是记述自古以来的杂史,体例及内容显然不同,自是二书;且裴松之奉诏注书,慎重其事,必不会在注文内有一书两称的错误。但是民国以后,陕西张鹏一氏作《魏略》辑本,仍然蹈袭杭世骏与侯康的错误,认为二者为一,于是把《魏略》及《典略》的佚文全辑录在一起,以致芜杂混乱,真是劳而少功了。 鱼豢著书已略如上述,至于他死于何时,则不能确知:由《魏略》叙事到曹魏末叶来推测,大概在晋朝受禅后。张鹏一认为其卒年“在泰康(晋武帝年号)以后,上距泰始禅让之初,星逾二纪”。但并未注明根据何书,恐怕也只是臆测之辞而已。 (三)韦曜与《吴书》 韦曜,实名昭,字宏嗣,吴郡云阳人。在孙权时代,曾为尚书郎、太子中庶子、黄门侍郎等官。孙亮时,为太史令,与薛莹、华覈、周昭、梁广等共修《吴书》。孙休时,又为中书郎、博士祭酒,校定国家的典籍。孙皓时,受封为高陵亭侯,又以侍中兼领左国史,秉掌撰修国史的工作,孙皓想为他父亲孙和(孙权时曾为太子,后被废)在《吴书》里立“本纪”,但韦曜以孙和未登帝位,只能作传,坚持不从,因此孙皓深为忿恨,在凤凰二年(273年)借故将他下狱治罪,这时他已是七十岁的老翁,华覈极力援救,请求赦免其罪,然而孙皓不听,竟将这位修史有功的老臣杀死。 韦曜是吴国的博学大儒,又做过很久的史官,撰修《吴书》的功力也最多,不过在他临死的时候,《吴书》并没有完全修成,所以当他下狱时,华覈怜惜他的史才,请求孙皓使他继续著书。华覈的奏表里说:“曜自少勤学,虽老不倦,探综坟典,温故知新,识古今行事,外吏之中,少过曜者。昔李陵为汉将,军败不还而降匈奴,司马迁不加疾恶,为陵游说;汉武帝以迁有良史之才,欲使毕成所撰,忍不加诛,书卒成立,垂之无穷,今曜在吴,亦汉之史迁也。……《吴书》虽已有头角,叙赞未述。昔班固作《汉书》,文辞典雅。……今《吴书》当垂千载,编次诸史,……非得良才如曜者,实不可使阙不朽之书,如臣顽蔽,诚非其人。曜年已七十,余数无几,乞赦其一等之罪,为终身徒,使成书业,永足传示,垂之百世。”可惜孙皓不能采纳,以致《吴书》没有成为首尾完备的著作。 《吴书》是纪传体,本为五十五卷,后来渐渐散亡。裴松之注《三国志》,引用《吴书》的原文很多。韦曜又作《洞纪》三卷,自叙云:“昔见世间有无历注,其所记载,既多虚古,在书籍者,亦复错谬。因寻按传记,考合异同,采摭耳目所及,以作《洞纪》,起于庖羲,至于秦汉,凡为三卷。”刘知几《史通·表历》篇说《洞纪》系史表之类的作品,《隋书经籍志》列于杂史类。 (四)谢承与《后汉书》 谢承,字伟平,会稽山阴人,是吴主孙权谢夫人的弟弟,官至武陵太守。他以个人的功力,著成《后汉书》一百三十卷,为私撰的后汉史中最早的一部。 《隋书经籍志》正史类著录谢承《后汉书》,注云:“无帝纪”,不知是否本来没有,抑或后来散佚。但据裴松之《三国志注》《文选注》《初学记》《北堂书钞》及《太平御览》等书所引,此书之文有列传、志、论赞(称曰“诠”)及叙传,显是仿效班固《汉书》的体例,不应缺少帝纪的。而且刘知几《史通》详论众书,也无述及谢书缺少帝纪的话,《隋志》所云恐有讹误。 谢承的《后汉书》,以取材繁博著称。清代姚之骃曾说:“谢伟平之书,东汉第一良史也。凡所载忠义、名卿及通贤、逸士,其芳言懿距,半为范书所遗。”大概他的长处虽在能以广采史料,而剪裁去取之间容有未当,以致失之于芜杂,所以范晔著《后汉书》时,对于谢书中的材料多所删削。但谢承以一个偏处东南的人,研治东汉一代的史事,能有如此的成就,也足见其读书之多,功力之勤与治史兴趣的浓厚了。 (五)薛莹与《后汉记》 薛莹,字道言,沛郡竹邑人。孙休时代,曾为散骑中常侍。孙皓时代,为左执法,选曹尚书,太子少傅。后来因故出任武昌左都督,又被罪流徙广州。但不入复被召回,为左国史,迁光录勋。他曾与韦曜、华覈等共修《吴书》,前面已经说过。此外,他个人又著成《后汉记》一百卷,《隋志》及旧、新唐书《志》都列入正史类,但是《三国志》本传里却没有关于他著《后汉记》的记载,大概他的《后汉记》在他死后很久才流传于世,陈寿撰作《三国志》的时候还不知道。 薛莹在吴国的学术地位很高,撰修《吴书》的功绩很大,华覈称赞他说“莹涉学既博,文章尤妙,同僚之中,莹为冠首。今者见吏虽多经学,记述之才如莹者少。”吴国于晋武帝泰康元年(280年)灭亡后,他又仕晋为散骑常侍,但在泰康二年(282年)即死。隋唐《志》里录其《后汉记》,都称“晋散骑常侍薛莹撰”,实际上他的著书,应当在吴亡之前完成。因为他入晋后两年即死,绝不会在这短短的期间写就一部百卷的史书的。 (六)谯周与《古史考》 蜀国的政府虽然未曾设立史官从事撰修国史工作,但并不是没有研究史学的人。谯周所作的《古史考》,探讨司马迁《史记》中材料的来源,而纠正其错误,对于史学的贡献很大。《晋书·司马彪传》中说:“初,谯周以司马迁书周、秦以上,或采俗语百家之言,不专据正经。周于是作《古史考》二十五篇,皆凭旧典以纠迁之谬误。”《史通·古今正史》篇也有这样的叙述。《隋书经籍志》列之于正史类,《旧唐书经籍志》及《新唐书·艺文志》都列入杂史类。以《古史考》的内容来说,并不是系统的叙述史事,而是片段的辨究史料与考校史实,自以列于杂史类较为适宜。 谯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国人,为蜀国的学术权威。当时有志向学的青年多入其门下,著名的史家陈寿便是他的得意弟子。除了《古史考》外,他还著有《蜀本纪》及《益州志》等书,也是史部之作。蜀亡之后,晋朝虽委以官职,但他并未就任。死于晋武帝泰始六年(270年),七十岁。隋唐《志》著录《古史考》,都题称“晋散骑常侍谯周传”,其实他在晋年数既短,又未就散骑常侍之职,自应是三国时代的史家。 四、总论 三国时代虽然为期不长,政治局面也没有统一,但在史学的发展上却有特殊的表现与重要的意义,我们现在大概的说一说。 (一)著作郎的设置。《晋书·职官志》里说:“著作郎,周左史之任也,汉东京图籍在东观,故使名儒著作东观,有其名,尚未有官,魏明帝太和中,诏置著作郎,于此始有其官。”晋朝统一后,沿袭此种官制,专掌修史的任务;惟以需人众多,又设佐著作郎八人,在著作郎之下佐理修史的工作。刘宋以后,改佐著作郎为著作佐郎,而著作郎的名称仍旧。经过南北朝、隋唐、五代直到赵宋,都以著作郎为史官的专称(仅北周时一度改称著作郎为著作上士,著作佐郎为著作中士)。 (二)私家撰史的风气转盛。东汉以前著史的人多是凭藉身为史官,有博览典籍的便利,或是奉政府的命令从事撰述,如司马迁作《史记》,班固作《汉书》,刘珍等作《汉记》,荀悦作《汉纪》,都是此例。到了三国时代,史料流传渐广,私人的力量也可以搜集纂述,具有史才的学者,遂思著书传世。如鱼豢的《魏略》,谢承的《后汉书》,薛莹的《后汉记》,便是私家治史的成绩。此后两晋南北朝时代,私家修史的风气盛极一时,推本溯源,实为三国时代开其端绪。 (三)传记的著作渐见众多。东汉末年,一般文人名士,互相标榜,品评人物的兴趣非常浓厚。三国时代,此风浸盛,对于高德、俊才、卓识、异行之士,都乐于表彰称扬,于是传记的著作亦多,如魏明帝时候无名氏所作《海内先贤传》,周斐的《汝南先贤传》,苏林的《陈留耆旧传》,吴人所作的《曹瞒传》,谢承的《会稽先贤传》,徐整的《豫章烈士传》,陆凯的《吴国先贤传》,还有专为某一家某一人而作的“家传”“别传”。从此以后,传记的著作有如雨后春笋,到了两晋南北朝时代,产量极多,蔚为大观。 总而言之,我国的史学,在两汉时代已奠定了基础;经过三国时代的发展,更有了新的建树,倡导了治史的风气,遂而造成后来两晋南北朝时代高度兴盛的景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