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四五月,走过香樟树下,一阵微风摇落满地轻黄,我会想起苏轼词:“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我居住的江南,枣花极少,香樟树给这座水乡城市以四季常青之态,把道路和小区装扮得苍翠而富有生机,让江南的秋天少了一丝萧瑟,让栗冽的寒冬少了一丝冷漠。因此,这座城市把香樟树奉为市树,寓意其四季常青,富有活力。
五月的江南,香樟树抖落一身旧黄,用嫩黄的枝叶装扮自己,枝丫间缀满轻黄,释放出魔幻般的香味。满城馨香,不知这香味儿从那来的,时而浓郁,时而淡雅,是香奈儿五号?是香水女神狄娃苏醒了?道路边,小区里,庭院里,那香味儿扑鼻而来,无法抗拒,吮吸着,浪漫与神秘的诱惑……
我喜欢去古街仰望那株立在河边的古香樟树,
抬头望枝间,参天大树,满身的绿叶重重叠叠,香樟花儿点缀枝间,如米点,如桂花,淡淡的黄,只留馨香满乾坤,唯有清气洒古街。没有玉兰的怒放,没有三秋桂子的醇厚,沒有五月榴花的娇艳,没有海棠笑东风的气质,没有桃花的粉嫩……
簌簌香樟花,轻轻落我身。我坐在河畔的古香樟树下,香樟树以蔽日之荫凉撑起一顶巨伞,小小的花朵释放出如些浓烈的香味,满街的花香已让行人沉醉,停住了脚步,风景迷住了眼,馨香盈满了鼻腔,甚至钻进了五脏六腑,如醉意朦胧淡染心头。我望着古街的粉墙,风情万种的古街变得安静了,花坛里斜倚的铁画如墙上的影子,突兀的墙垛高过檐角,镶上了一道黝黑的弧线,跨过黛青色的鱼鳞瓦,弯向鳞次栉比的深街。雨吻过的粉墙,流成一帘深幽的瀑布,挂在巷口的一堵院墙上,墙脚的青苔越长越高,由深到浅,守候着深街的幽静,等待雨季来吻遍江南,吻成一墙相思的泪痕,流入青苔的怀里,渗入墙的体内,和苍老的时光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哪是今,哪是古。
夕阳穿越乌云的罅隙,向古街投来了金色的光芒,把月河古街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照在苔痕斑斑的粉墙上,让沿河的粉墙显得更加明亮,用一条窄窄的河把两岸的色调分割,一半阴沉,一半明亮。
夜的温柔从四面而来,把古街的灯点亮。运河边的那几株香樟树,似乎和古运河一样苍老,运河水的滋生数百年,在这静静的站着。摇船远去的人儿,摇进了历史长河的浪花里,门前古树的新枝长了一茬又一茬,花开花落又一年。一回眸,一凝望,一梦千年,千年花香盈满古街,古街水依旧,不是旧时人,唯有这股淡香千年不变。
空气里浸润着香气,浓郁缥缈,那种消魂的幽香,把古街熏染成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在夜色的晕染下,显得更加柔情似水,又春光无限。迷惑了逐梦的少年,迷糊了痴情的中年,痴迷于这里的灯红酒绿,是酒香,是花香,是绰约女子的芳香?
街角,香樟树被五彩斑斓的灯光照耀,变得更加迷幻;巷尾,街灯的一抹抹缱绻的晕黄,照不亮千年古巷的深幽。伴着夜虫的鸣叫和嘹唳的蛙鸣,古街变得更加迷人,让人沉醉。置一张小方桌,捧一杯新茗,那一树的馨香从天而落,飘飘荡荡,抬头望着那点点花香洒落我身,低头见一弯月芽儿落入运河的柔波涟漪里,远处传来悠扬的陶笛声,隐隐约约消逝在人来人往的喧嚣里,运河,古街,月芽儿,笛声,幽香……
客栈的庭前几株芭蕉已成摇窗之势,无雨无风不自鸣,绿意葱茏待雨声。开窗让馨香满屋,迎幽香入梦来,何不披衣入庭院,花落一地无人识,为那香味儿着迷,也迷失了自己。
客栈的长廊下,一串串灯笼在水中荡漾,风轻柔地滑过我的脸颊,陶笛声又响起,我的思绪跟着那清灵空旷的笛声飘荡。
2019.5.3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