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盆地东北部有个岳池县,当地的姑娘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经媒人介绍后,大致认为对方还可以,女方家就派人到男方家去调查,这件事情民间叫作访人户。这种习俗的兴起,据说还有个新奇的故事呢。 相传若干年前,广安境内的岳池县资马乡李家大湾,有个李大化,儿子长到十七八岁时,就托请王家坪的刘妈婆给找个媳妇。 这刘妈婆年轻时因脸上有几颗白麻子,嫁到刘家后同辈人对她叫刘麻嫂,生了子女后,大家就跟着其子喊,称她为刘妈,老了大家就叫她刘妈婆。因王家坪与李家大湾相离不远,李大化的家境与他的儿子情况刘妈婆比较清楚,所以站在那儿久久没有表态。李大化看到对方不爽快,就拍拍胸口说:“刘表嫂,你这媒如果做成了,等办了酒席媳妇过门后,除给你一般的谢媒礼外,另加一石黄谷咋样?” 刘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刘妈婆还是站着犹豫,李大化提高声音道:“这样吧,如果做成了,我的第一个孙子就送给你,这总成了吧!” 刘妈婆的媳妇年过三十,嫁到刘家十三年了,还没有给她家添人进口。前一年她去赶乡场,看到有个三岁男孩正哭得死去活来,以为是有人丢弃的,就捡回去带着。谁知第二天就被人找来领走了。原来这小孩子是与大人走失了。刘妈婆想孫子都想疯了,现在听李大化愿把第一个孙子给她,一下戳到了她的痛处,这才动了心,点点头说:“你可要说话算数啊。”李大化见对方不信任,脸猛地红了道:“你不相信我?”刘妈婆想,你是有名的大话王,别人都叫你李大话,哪个晓得你这回是夸海口或是说的真心话?她见对方的脸越来越难看,这才放缓了口气道:“李老表,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不知咋个给人家女方说。” 李大化看到刘妈婆态度转变,几步上去讨好道:“你按照我说的向女方讲,包你这个媒礼收得成。”于是他如此这般直说得刘妈婆麻眼一鼓一鼓的,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刘妈婆有个远亲在张家坡,那儿有个王汉包,为人忠厚老实,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外号“王憨包”。王汉包的妻子也是个实在人,整天只晓得做活生娃与带崽,丈夫咋个说她就咋个做,从不与丈夫对着干。可王家是弯竹子生直笋子,养了个女儿王仁爱,出落得像一枝花,附近的小伙子都围着她转来转去献殷勤。王汉包怕女儿把握不住自己出了丑,恨不得立即将女儿嫁了人,以免坏了王姓族人的名声。刘妈婆上门去做媒,正合王汉包的心意,所以二人就一拍即合。虽然如此,但王汉包还是非常关心女儿的婚事,就问:“李家有田土吗?” 刘妈婆说:“一弯柏树草,有百牛犁田。”王汉包想,他家的田不少,一个山湾的柏树都上着稻草,有一百头牛犁田,至少也有百亩田吧?他点点头又问:“女婿家的房屋宽不宽?” 刘妈婆说:“大概不少吧,据说人人住十屋。” 王汉包想,一个人住十间房屋,那得多大的院子呀?这家人一定是个财主。既然是财主,那家具呀之类的东西一定不少,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定会不愁吃与穿,所以他觉得这门亲事可以开。 但他还想知道女婿的情况,又问道:“那个李家娃儿咋个样?” 刘妈婆回说:“还可以吧,天天穿着重衣抖威风呢。” 王汉包再问:“那娃儿教养好吗?” 刘妈婆回道:“每天至少向父母点头二十次。” 王汉包听说女婿穿着重重的衣服,认为身体一定好,不然咋在人面前抖得起威风呢?每天都向父母点头行礼,问好请安,那是多么懂礼仪哟。女儿嫁给这样的男子为妻,是她的福分啊。 想到这里,王汉包两眼放光,点了点头,叶子菸杆在脚板上一拍,没有吸完的烟头滚落在地上,说了一声好。当堂拍板,这门亲事就算基本确定了。 经过合八字开庚,报期过礼,最后迎亲拜堂,眼看一桩好事就要成功,谁知闹房之后夫妻喝交杯酒时,新娘突然睁大双眼,酒杯从手上掉到地上,身子摇晃了几下就倒地气晕过去了。次日回门,被救醒不久的新娘认为受了欺辱,在过桥时,趁人不备,跳入河中,等到叫人打捞上来,王仁爱早已没了气息。王汉包虽然为人忠厚,可他的独生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气愤不过,请人写了状纸,以骗婚造成命案罪为由告到岳池县衙。 新任县官觉得案件新奇,为显示自己知识渊博,爱民如子,决定弄个水落石出再行判决,于是,就带一班衙役,来到李家房前,把媒婆与被告叫上前来询问。 李大化与刘妈婆跪在地上,大呼冤枉。县官问他冤从何来,叫他起来说话。李大化并不言语,只将县官带到李家大湾,指着一株柏树。县官一看,只见一棵弯弯曲曲的柏树干上,从离地几尺高处,沿着树的四周,堆捆着稻草。 李大化说:“我租了几亩田种,为了让稻草不烂,就上到这棵弯柏树上……” 媒婆接过话去,补充道:“对对对,我说是‘弯柏树草,并没有讲一个山湾的柏树上都上着稻草。” 李大化又领着县官回到离李家房屋不远处的一个茅草棚前,指着棚内的一头周身白毛的水牛说:“这头白牛是我家喂来犁田的。” 李大化转身指着一座石砌草屋道:“我全家都住在这个石屋内,这房好,冬暖夏凉,比高房大瓦屋住着安逸。” 原来每人十屋是住的这个“石屋”。 县官听此有些哭笑不得,叫李大化将儿子喊来。 新郎官弓起个虾子背,一走一点头,像是在向大家行礼,身上的新郎装已经穿得皱巴巴的了,看到县官与衙役,被吓得慌忙倒在地上,脚手朝天,直呼:“我的堂客是她自己跳到桥下淹死的,跟我没关系呀,大老爷你做官请详查呀。” 李大化哭喊道:“我的儿一年四季所穿衣服,从来都没弄伸展过,总是皱皱的呀,这些都是事实,我们没有骗人呀。我们错就错在拜堂时,因我那驼子娃儿不利索,所以请的远房侄儿代替,以免耽搁大家吃喜酒的时间。” 面对如此情景,县官感到十分棘手,可他非常机敏,对原告说:“你女儿死得可怜,我们非常同情你。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吧。” 说罢,他又转向被告道:“新娘嫁过门,就是婆家人。现在她已经死了,成了婆家的鬼。看在她嫁过来的份上,你们把她好好安埋。鉴于你家确实不富裕,棺材钱就由县衙出吧。至于这个案子如何处理,我还得再深入调查,回去好好想想。” 他说完这些,又对前来看热闹的乡亲说:“以后大家要嫁姑娘,不要光听媒婆讲,最好由长辈或姑娘本人亲自到男家去访访,以免上了当。” 这件命案后来不了了之,县官叫大家到男方家去访访的旨意,却让大家开了窍,成了婚姻中必走的一道程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俗。 选自民间文学2017年2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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