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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一舟/ 水仙:受虐的仙子

 李涣 2019-05-14

大话植物

水仙:受虐的仙子

这样的气质,的确不辱水仙这个名字。

      很难想象,水仙居然是一个外来物种,然而,这却是事实。水仙原产于欧洲地中海沿岸,冬季温和多雨的西班牙、意大利正是多花水仙理想的栖居之地。在我国,有关水仙的最早记载见于唐代,当时叫做“奈祗”,显然是水仙的波斯名“Nargi”的音译,这也是水仙经丝绸之路从西域传入的有力证据。更可靠的记载是五代词人孙光宪在对唐末段公路的岭南风物录《北户录》作注时的描述,他说在江陵(现湖北荆州)做官时曾有蕃客(当时的“蕃客”主要就是寄住在中国的波斯商人。)送水仙给他,只需养在水中便能开出又香又好看的花来,不久,江陵一带开始流行植养水仙。他的描述得到了另一个史实的印证:很多歌咏水仙的诗人都曾在这一带做过官或游历过,如黄庭坚的咏水仙诗“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就是在荆州写的。由此可以推测,欧洲的多花水仙最初通过波斯商人引种到江陵一带,之后在中国扎根、繁衍、改良,最终形成了它的变种——中国水仙。

今天我们最常见的水仙模样。

      既然传自西域,水仙为什么不像别的从西域传入的植物那样在名称前加个“番(或“蕃”,两字相通)字,比如番薯、番茄,或者沿用“奈祗”的音译名呢?这还得从它的学名说起。水仙的正式拉丁学名叫Narcissus,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纳西塞斯。神话中说,纳西塞斯的母亲得到神谕,儿子长大后会成为美男子,但也会因迷恋自己的容貌而早亡。母亲为了躲避神的预言,刻意让儿子从小远离水域,免得他看见自己的容颜。纳西塞斯长大后,果然貌美无比,引来无数爱慕者,但他只热衷于在山林间打猎,连山林女神厄珂的追慕也置之不理。他的铁石心肠引来了报应女神娜米西斯的不满,于是引诱他来到清如明镜的湖水边。纳西塞斯看到倒映在水中的那个人,竟迷恋而不能自拔,最终跳入水中试图抓住“他”,结果再也没能上岸。爱神还是怜惜纳西塞斯,便让他化为水仙花,盛开在有水的地方,让他可以永远看着自己的倒影,并把这种花就叫作Narcissus。后来,欧洲人就以此来形容带有悲剧色彩并具有自恋倾向的人。这个故事不仅是关于欧洲水仙来历的传说,它的核心精神显然也随着这种植物一起传到中国。恰巧,水仙到达中国的第一站是曾经的楚国都城郢(江陵)一带,这儿出过一位同样带有浓重悲剧色彩并具有自恋倾向,同样投入水中再也没能上岸的人,而且他更值得中国人缅怀,他就是屈原。于是,楚国的后人们便用“意译”的方式,给这种植物起了一个颇具中国诗意的名字,水仙。这就是关于水仙之名来历的推测,虽没有可靠的文献支撑,但我很乐意相信。

沃特豪斯的名画《山林女神厄珂与纳西塞斯》,形象地再现了关于水仙花的故事。

      水仙以球茎方式来贮存营养,并以此实现无性繁殖,一颗球茎的营养足够它在毫无营养的清水中完成从发芽到生长到开花的全过程。它的球茎其貌不扬,形似洋葱或蒜头,其叶片也像蒜叶,所以民间也有称水仙为“雅蒜”或“天蒜”的,但它与洋葱和大蒜的血缘并不近。洋葱、大蒜都属于百合科,而水仙则归于石蒜科。

刚刚发芽的水仙球茎。

重瓣水仙,总觉得少了一些仙气。

       石蒜科、水仙属下的种有30余种,但水仙在我国延续栽培了1000多年以后,如今在国人心目中的水仙种却非常单纯,只有一种,就是被人们称作“金盏玉台”的单瓣白花种。这种水仙花白如玉,花蕊外有一圈形似酒盏的黄色副冠,香气幽雅浓郁。至于另一种被称作“玉玲珑”的重瓣种和黄水仙等,无论香味还是花色、花形,也许都不如单瓣种更符合人们想象中的仙子气质,所以始终未入国人法眼。

地栽黄水仙。

      无论在欧洲还是在中国,水仙都被赋予了与水密切相关的仙子气质,也因此都相中把它作为水培的观赏植物来对待。其实,自然生长的水仙并不长在水边,更不长在水里,它们更喜欢肥沃、透气的沙性土壤,它们还喜欢阳光和温暖的气候,只有在这样的土壤和气候里,它们的球茎才能长得饱满壮实、才能孕育更多的花芽,这也是为什么福建漳州会成为我国最主要的水仙球茎产地的根本原因。

经过人工雕刻后的球茎,长成如此纠结的样子,它的仙气在哪儿?

       经过三年的自然土壤栽培,水仙球茎才能上市销售,进入人们的家中进行水培观赏,这时,水仙也真正开始了它的受虐之旅。为了能让它清雅脱俗的花儿在寒冷的春节期间盛开,人们变着法子调整它的生长期:长慢了,可能会用电吹风催其生长;长快了,则可能把它放进冰箱抑制生长。为了让它的造型更符合人们的变态审美,有人又发明了水仙球茎的雕刻技艺,让它在痛苦中长成人们期望的样子。

       受虐,是不是水仙的宿命?谁让它是由纳西塞斯变来的呢。我宁愿把它种在土里,让它沐浴充足的阳光,它的花嘛,想啥时候开就啥时候开,成为一株真正的“天蒜”多好。

自由开放的水仙,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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