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是欧洲最大的囯家,且有着辉煌的历史。就后者而言,在两百多年波旁王朝统治时期,有称雄全欧的记录;有十八世纪启蒙运动和''诸子百家''的文化巨献;有1789年,震惊全世界的法国大革命;有拿破仑横扫全欧如卷席的雄风和第一、第二法兰西帝国的荣耀,等等。 然而,尽管如此,在世界经济史学界,仍然存在着罗斯托之问:世界进入近代史后,第一个起飞的国家为什么不是法国?其经典答案是:十八世纪法国最优秀的人物必须考虑政治、社会和宗教革命,而不是经济革命(罗斯托,1970)。对此,罗斯托再无更多的论述。根据他的只言片语,加上本人的粗浅理解:十八世纪的法国没有率先起飞,其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但当时法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不利于经济起飞一定是重要原因之一。 1.主流社会对近代工业的革命性价值视而不见 十八世纪中叶的法国仍然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国(农业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95%以上),其政府的财政收入主要来自农业。因此,全社会都将产业重心放在农业上。1758年,宫庭衘医弗朗斯瓦·魁奈的《经济表》发表后,很快形成了以魁奈为领袖的重农学派。这一学派的理论和政策主张对当时法国的国家政策和全社会重农思潮的形成,起到了关键作用。 当时的法国朝野几乎一边倒的观点是:农业是社会唯一的生产部门;而工业只是将已经生产出来的产品加以改造和组合,并不增加社会财富的总量;而运输业只是挪动物质财富的空间位置,更不能增加社会财富的总量了。这种经济思想通过同样是重农主义者的路易十五财政大臣杜尔阁,化为一系列的国家经济政策,并切实付诸实施。基于这种态势,工场手工业,乃至在海峽对岸已经出现的机器大工业,在法国便受到了无情的冷落。 然而,整个十八世纪,法国几乎都处在对外连绵不断的战争状态。为了适应战争的需要,法国又不得不发展一些与军事、战争有关的冶金、采掘、加工制造业和相关的军需产业。由谁来发展?由于民间缺乏企业家形成的土壤,只能由政府出面来办。早在路易十四时期(1661~1715),财政大臣柯尔贝尔便亲自主持创办了上百家制造业工场。对于这类官办企业,政府的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服务于对外战争。实际上,政府每年都要为这类官办企业支付大量的财政补贴,才能使其维持生存。这就是世界近代史上国有企业的起源。 法国将这一创办国企的传统一直保持下来。直到今天,法国国有企业资产在社会总资产中所占的比重,在西方国家仍然是最高的。这一比重大体保持在13%左右;而在西方其他各国,一般都在5%以下。其中最低的美国,大约为1%点几。无数历史事实证明:靠官办企业来实现一国经济的起飞,从相对短期来看,是可能的,并且速度很快,但由于存在的弊端太多,最终必然会败下阵来,让位于民营企业。这类案例毋庸我赘言。 2.十八世纪的法国社会主流价值观阻碍了经济起飞 历史上的法国是一个等级性很强的社会,人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创业者和企业家不在上流社会之列。具体来讲,大革命前的法国社会,从大的方面分为三个等级:第一等级是天主教的上层人士;第二等级是以国王和王室成员为代表的贵族阶层;第三等级是民间企业家、农民、城市贫民和手工业工场的雇佣工人等。 由此可见,创业者和民营企业家的社会地位低下。他们饱受教会和贵族阶层的剥削和压迫。这就造成了两个后果:一是底层民众对投资创业失去了动力;二是少数人即便投资创业很成功,仍然是富而不贵,且无正常的社会地位上升通道。他们中的一些人,积累了一定量的资金后,不是想着如何去扩大投资,发展实业;而是不惜代价去购买爵位,当贵族。于是,社会资金便源源不断地流出生产经营领域,流进了王室和上层贵族的口袋,变成了他们的享受基金。这种现象阻碍了法国工业资本的积累和经济起飞。 3. 错误的社会价值观将青年才俊引向了人生不归路——典型案例 人类在进入现代社会之前,一国社会制度的反复或拉锯式的演变是常有的事。让我们跳过一段法国非常繁杂的历史,进入到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波旁王朝第二次复辟后——查理十世和平继位时期(1824.09~1830.07)。这是大革命后旧制度完全复归的时期。请读者朋友将目光聚焦于十九世纪二十年代法国东部靠近瑞士汝拉山脉的一个锯木板厂。时年厂里有一位具有良好知识修养的青年工人,他的名字叫——于连。我们知道,于连是十九世纪法国大作家——司汤达的代表作《红与黑》的男主人公。 本文拿这个艺术形象说事,是因为司汤达的《红与黑》的创作,正是取材于法国的这段历史,且真实地再现了当年法国的社会实情。任意打开一幅法国近代史画卷,你会发现,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法国很不幸地回到了大革命之前。社会依然等级森严,天主教的上层人士,以国王和王室成员为代表的贵族阶层共同主导着法国社会。 我们的主人公——于连先生,每天在父亲的锯木板厂里辛勤劳作。然而,于连与他两位同是文盲的哥哥的情况不同,于连熟读《圣经》,通晓拉丁文,因此,有理想,有抱负。司汤达说:在他(指于连)温柔的外表下,隐藏着宁可死上一千次也要飞黄腾达的、不可动摇的决心!那么,究竟怎样才能飞黄腾达呢?于连从没有想过,将其聪明才智用于发展父亲的锯木板厂;他拒绝了发小富凯先生请他合伙做买卖的真诚邀请。于连是理性的,因为在当年的法国,在工商业道路上走得再远,也不能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和身价。于连选择了攀附上流社会的权贵。 他在给市长当家庭教师和给候爵当私人秘书的先后4年中,分别与市长夫人和候爵的女儿发生了私情。尤其是后一段,他想得到候爵大人的承认,亦即法国上流社会的承认,从而跻身社会塔身的上端。于连错了,他的下场是被送上了断头台。 于连的故事的真实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一个等级森严、固化的、刚性的社会结构中,占人口多数的草根阶层,向上攀登的通道被堵死了。处于社会上端的人总是极力阻止下面的人爬上来,与自己比肩。一个社会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占人口多数的下层民众便陷入绝望,便不再作无效的努力和奋斗,从而,这个社会便失去了发展动力。 法国社会结构的真正松动,现代社会制度体系的建立和健全,应该是始于1870年的第三共和国建立,完成于戴高乐将军出面组阁的第四共和国的最后一屇政府和戴高乐当选为总统的第五共和国。从此,法国才真正步入了稳定健康的发展轨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