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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华:牧场的阳光及其他

 老鄧子 2019-05-20
7月28日至29日,青海省作家协会、青海省企业联合会组织开展“河清牧场诗意行”采访活动。本期刊发采访组部分作家、诗人散文作品。

牧场的阳光及其他 

文/李万华

大暑之后,太阳便在高原上伸出无数金臂,不停地晃,不停地搅动一天烈焰。说烈焰,便有了水深火热的嫌疑,然而确实如此,白昼因此锡箔纸般耀眼,所有的平面也都在反射光线。城市里,楼层林立,行道树长成高大一排,阴影可以滋生,但在草原和牧场,阳光毫无遮拦,便如猛兽,如军团,矛盾齐用,铁甲并行。想来如此攻势下,植物们将会寻找清凉,寻找水源以及阴影,并且将贴伏,将无限制地抵达土壤,花朵也将因此弯过头去,以免灼伤脸庞,然而没有。

草们精神矍铄,仿佛清晨过去不久,尽管此时已近傍晚。薹草一如既往将穗子低垂,它的心事其实已经简化,但是姿势尚未转换,星星草撒开紫色星光,那应该是来自万年前的光芒吧,古老,却又切近,披碱草和老芒麦密集成片,坐在它们身旁,低下头,再仰望,可以看到一个芒穗纷披、金戈铁马的天空。我所熟悉的,童年时曾用一个又一个夏日来采集的醉马草,虽然矮小细瘦,但已成熟,我知道,如果此时用手抚摸那些黄铜色的穗子,成熟的小种子将粘在手掌,请求带走。至于那丛丛紫花针茅,齐刷刷举起,等你拿线将其穿过。

很多天前,我穿行街道,见到一妇人兜售不用歪着脑袋穿线的针,型号齐全,举手便可将线挂进针眼。不在穿线上费劲的针线活,内涵肯定少去许多,如同从美团小哥手中接过的饭食,可以吃,然而也就是吃,果腹之外,意味全无。

如此暴晒,野花们依旧容颜秀丽,毫无损伤。想那些涂着一层防晒霜的女子们,阳光下走几步,必得撑把遮阳伞,即便如此小心,皮肤还是渐渐老去,一直老到心也布满皱纹。所谓老天不公,这应该是其中一例。在紫色和米色的马先蒿之外,我见到唐松草将一大片草地染成白色。记忆中,唐松草绽放在森林边缘,细枝参差,白花秀雅,风过时,都要跟着飞去,但在这里,它们健壮,花茎也矮下去许多。是种类不同,还是海拔的升高让它们变得如此矮小,不得而知,或者两者都有。如果海拔能将一切植物变得矮小,那么海拔会不会将人心也变得袖珍起来,像一枚刚结出的桃子?

环视,我同时见到许多柴胡的黄花,还有秦艽举起的米色喇叭,一时恍惚,以为行走在故乡的山野。

河清牧场的帐篷前,一地开白色碎花的植物挨挨挤挤,走近时,发现它们同样是我童年就已熟悉的植物。那时,当春分吹遍旷野,它们便在大地上显露头角,然而它们的叶子刚刚长出,未及开花,就会被我们采来,凉拌,或者放进锅里和青稞面条一起煮,它们的叶子几乎没有纤维,煮久了会糊掉,火候不好把握。现在,它们在异乡的土地上葳蕤,开满安静的白花,阳光即便火辣辣泼在它们身上,它们依旧如月亮清冷皎洁。一直不知道它们学名为何,打开名曰“形色”的植物识别软件,说是某种卷耳。莫非是《诗经》中的“采采卷耳,不盈顷筐”,但有人解释说,诗经中的卷耳是苍耳。这就麻烦了,花像小孩子一样挤在眼前,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实在汗颜。

牧场的牛棚旁边,一只蟾蜍在阳光中努力爬行,它将身子使劲运往前方时,交替的两条后腿便显得分外修长,它的身边,五六只麻雀仿佛便衣警察,不远不近,尾随它,形成包围之势。麻雀是不吃蟾蜍的,蟾蜍会吃麻雀吗,应该不会。如果它们之间没有互相厮杀的仇恨与恩怨,那么此刻的麻雀纯属众星捧月。要知道,在中国的古代,月亮上是有蟾蜍的。

一些牛已经进山了,只有等到草原一片枯黄,它们才会出山,它们是牧场里的隐士。一间空荡荡的大牛棚里,现在养着一群麻雀,它们跳跃,叫嚷,哺育儿女。野鸽子也飞来寄居,气不出一声,只在地面找寻食物。

百灵与小云雀是不屑于寄养的,它们在更广阔的草原上鸣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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