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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鲁国家臣发动叛乱,坚持了三年,代表着东周第三次权力下移

 花小鼠 2019-05-28

鲁国“三桓”,是鲁国永恒的话题。一代代的“三桓”诞生,又一代代的“三桓”去世。每一代的“三桓”,都会演绎出不同的权力斗争故事。

这位鲁国家臣发动叛乱,坚持了三年,代表着东周第三次权力下移

公元前538年,叔孙氏家主叔孙豹去世,在经历了竖牛内乱之后,庶子叔孙昭子被立为新的家主。公元前535年,季孙家族的季孙宿去世,他的孙子季孙如意被立为新的家主。叔孙昭子、季孙如意,再加上孟孙氏家主孟僖子,新一代“三桓”的代表人物都已走上了历史舞台。长辈的恩怨情仇,又会让他们这一代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公元前532年7月,季孙如意率兵讨伐莒国,占领了莒国的郠邑(今山东沂水)。对鲁国人来说,这是一场对东夷诸国酣畅淋漓的复仇之战。三十八年前,鲁人费尽心机让晋悼公同意鲁国收鄫国为小弟,却不曾想招来了东夷诸国的敌视。同属东夷的邾国与莒国联手,不但多次击败鲁国,还在公元前567年秋一举灭了鄫国,让鲁国“赔了夫人又折兵”!如今季孙如意率军击败了莒国,还抢占了莒国土地,这是一举洗刷了数十年来鲁国屡败于东夷人的耻辱!

不但打了胜战,还为鲁国复了仇,这让季孙如意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回国之后,季孙如意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并在祭祀亳社时,将莒国战俘杀死来祭祀周公!以人作牺牲,是商人的祭祀文化;从周文王时期开始,周人就推崇禴(音悦)祭文化:以一头生菜祭祀,不杀人、不杀牲。在周公制礼作乐后,更是彻底废除了以人祭祀的这一陋习。可进入春秋后,王权衰落,周礼随之而衰,殷商的杀人祭祀文化又沉渣泛起,屡屡出现在东周。周公之后的鲁国,在打败了敌人后,居然也启用了以人为牲的祭祀方式,就引起了当时君子的强烈批评。早年逃亡至齐国的臧武仲就抨击鲁人:“周公恐怕不会再享用鲁国的祭祀了吧!杀人作祭品,对周礼轻薄得太过分了,上天还能降福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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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杀人祭祀不合周礼,但这也说明了鲁国人对东夷诸国的痛恨。所以才会在战胜东夷后,才会作出这么出格的事来。


一场对戎狄异族的大胜,固然令鲁人欢欣鼓舞。不过,其负面效应马上也就降临了。莒国和邾国这对难兄难弟,立刻前往晋国,向霸主投诉鲁国的入侵。不过,事有不巧,晋平公恰好在这一年去世,晋国遭遇了国难、无法出兵,鲁国才得以逃过一劫。

伐莒之战,外来压力对鲁国的影响暂且不表。回到国内,却意外地在鲁国引发了一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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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孙如意被立为家主后,对家臣南蒯从不礼遇。南蒯是南遗之子,而南遗又是季孙宿深为信任的家臣。南遗是季孙氏费邑之宰,不但颇为能干,还能经常为季孙宿出谋划策。叔孙豹去世后,他的庶子竖牛就与南遗联手,将叔孙豹的两个嫡子害死,让季孙氏坐收渔翁之利,凭空得到了大量叔孙氏的土地。如今季孙如意刚当上家主,却对南蒯不理不睬,这让南蒯倍感冷落。一时不忿,南蒯就想赶走季孙如意,改投子仲名下。

子仲是鲁国公子,即公子憖(音印)。南蒯劝说公子憖取季孙氏而代之,公子憖也大为心动,满口答应与南蒯合作。光是公子憖,南蒯还觉得不够保险。他又找到了叔孙家族的叔仲穆子,希望他也能一起参与倒季孙氏的阴谋中来。叔仲穆子,是叔孙氏的旁支,名小。叔孙豹去世后,季孙氏家族在竖牛之乱时在一旁推波助澜,让叔孙氏家族大受打击。现在季孙氏内部出现裂痕,身为叔孙氏家族成员,叔仲穆子也是求之不得。因此,叔仲穆子也答应与南蒯联手,共同来对付季孙如意。至此,一个由季孙氏家臣、鲁国公子和叔孙氏人士所组成的倒季氏联盟已经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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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季氏联盟虽已成型,但究竟该从何处下手呢?三人商议了多次,决心还是得先离间“三桓”家族的关系。只有“三桓”家族之间产生了矛盾,他们三人才能趁乱浑水摸鱼,达成既定目标。


叔孙氏的家主叔孙昭子,大约在公元前536年成为鲁国的再命卿士。公元前532年季孙如意率兵伐莒,虽然叔孙昭子没有亲自出征,但旗下家臣叔弓却代为出征。因此,当鲁国军队得胜归来,叔孙昭子也就因战功而成为了三命卿士。周时之礼,一命之官在乡里以年龄大小为次,二命之官就可在父辈中以年龄大小为次,三命之官就可不论年龄,只要官大,就可排在父兄之前。“三桓”家族虽然都源于鲁桓公,但季孙氏因为有扶持鲁僖公的功劳,长期位居正卿。如今叔孙昭子先成为三命卿士,那他肯定排在后成为卿士的季孙如意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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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叔仲小就找到季孙如意,故意挑拨道:“叔孙昭子的三命卿士,可以超越父兄,这可太不合礼了!”叔孙昭子不过是叔孙氏家族内乱的受益人,又没有亲自参与讨伐莒国之战、没有丝毫战功,凭什么成为三命卿士?

季孙如意听了,深感赞同:“是啊!”每一代的季孙氏家主都是“三桓”之长,凭什么自己在位时就让叔孙氏排到前面去了?被叔仲小这么一怂恿,季孙如意立刻派人去通知叔孙昭子,让他自贬其位。

叔孙昭子听了,平静地答道:“叔孙氏不幸发生杀嫡立庶的家难,所以我才能有今天的地位。如果是想以杀嫡立庶的罪名来惩罚我,那么我不敢有二话;如果不敢废除国君之命,那么我的位次早就定下来了!”提及竖牛之祸,叔孙昭子是要警告季孙如意,当年季孙氏在这场祸乱中可是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尽管如此,叔孙氏的地位是国君之命,这可不是季孙氏想废就能废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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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孙昭子这番不软不硬的话,倒是让季孙如意心虚了,他立刻把这事的责任推到了叔仲小的身上。

南蒯、叔仲小、公子憖三人挑拨离间两大公族关系未能成功,反而暴露了自身,自然是对季孙如意更加势不两立了。


为扳倒季孙氏,公子憖将此事告知了鲁昭公,并和鲁昭公一同访问晋国,准备借助霸主的力量来赶走季孙氏。然而,身为季孙氏家臣的南蒯,此时却忍耐不住了。因为担心无法战胜季孙氏,公元前530年秋,南蒯占据费邑发起反叛,投靠了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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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只是季孙氏家族的一场内乱,因为南蒯的投靠齐国,性质马上就演变成了一场叛乱!出访晋国的公子憖一听南蒯叛乱,就大感不妙,走到卫国时就甩开副使,抢先一步回国,来查探情况。当他走到曲阜郊区时,得知南蒯确实占据了费邑反叛,就头也不回地逃往齐国去了。

倒季氏联盟的“铁三角”,一个公然发动叛乱,另一位害怕而逃亡齐国,现在安然无恙的就只剩下了叔仲小。季孙如意对叔仲小也极度痛恨,就要求叔仲昭子将叔仲小驱逐出鲁国。

叔仲小听说了此事,几天都不敢上朝。

可叔仲昭子却不傻,季孙如意自己要结怨于人,为何却要让叔孙氏来做这个恶人?他立刻命令叔仲小在朝廷待命,并公开宣布:“我可不想成为别人仇恨的对象!”——要想驱逐罪人,请季孙氏自己驱逐,不要想嫁祸于叔孙氏!被叔孙昭子这么一挤兑,季孙如意想来也是难堪不已。

不过,对季孙氏而言,也有一件好事。南蒯虽然愤而造反,却不得人心。回到费邑之前,南蒯殷勤地宴请他所管辖乡邑的乡人。可是,有乡人却在席间当众引吭高歌:“我有菜园,却长出了杞树!跟随我的是大丈夫,离开我的是小人,背叛亲友之人最耻辱!无奈啊无奈!他不是我们同类人啊!”乡人,就是费邑的“国人”,也就是士人。南蒯虽然是费邑之宰,但费邑有士人公然宣称他“不是同类人”,南蒯又能得到多人支持?

可是,事态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公元前529年春,鲁国派出大夫叔弓率军前往平叛。鲁国平叛部队将费邑围了个水泄不通,可强攻了数日,却始终未能攻克!南蒯在费邑的实力之强,由此可见一斑。也难怪他敢据城而叛,如果不是费邑实力强大,他又怎么敢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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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叔弓屡次围攻费邑却迟迟未下,季孙如意也出离愤怒了——他立刻下令,让叔弓见到费人就抓起来,当作战俘!大夫冶区父听说了此事,赶紧劝谏道:“不能这样。如果看到费人,天冷则给他们衣服,饥饿则给他们食物,当他们的好主子,供给他们缺少的东西,那么费人归附您就会像是回家一样,南蒯自然就会灭亡。民众都叛逃了,谁还会跟他困守孤城?如果一味对费人施压,费人都畏惧我们,那么就相当于帮南蒯:如果您如此虐待民众,费人无处可归,那么就只能亲近南氏了!”

大是大非面前,季孙如意头脑还是相当清醒,接受了冶区父的建议。反叛的费人见家主如此厚待他们,慢慢地也就不愿跟随南蒯了。

眼看费邑叛乱很快就能平息,最大意外却突然降临了。

就在这一年,莒人再次向霸主晋国告状,控诉鲁国三年前的入侵。趁着楚灵王倒台的大好国际形势,晋国三军倾巢而出,在山东半岛边缘耀武扬威一番后,然后在平丘(河南封丘东)举行了诸侯会盟。盟会上,晋人公开倾向于邾国和莒国,却不顾鲁人诉求,禁止鲁昭公参加会盟。在霸主赤裸裸的武力威胁下,鲁国不得不低头认罪。平丘会盟一结束,晋人就把季孙如意抓到晋国,囚禁起来,以示惩戒。直到这年10月,在鲁人的强烈抗议之下,晋人才将季孙如意给放回了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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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在国际上遭遇了一次巨大的危机,迫使鲁人不得不推迟了解决费邑叛乱的步伐。有了霸主晋国的大力“帮忙”,南蒯的反叛,又幸运地多支撑了一年。作为一位家臣,与鲁国公子及公族人氏联手发动叛乱,公子都已经放弃了,可家臣却还在坚持,可见南蒯是多么的顽强!


不过,南蒯的反叛,无论如何都不得人心。

发动叛乱之前,南蒯事先与费邑的各级官吏盟誓,以统一众人心志。南蒯的家臣司徒老祁、虑癸却假装生病,不肯参与盟誓:“臣下愿意接受盟誓,却不幸重病在身;果托您的福不死,病好之后再与您盟誓。”南蒯也不好强迫这两位家臣,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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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老祁、虑癸二人见费邑人心不归附南氏,便主动出面请求与南蒯结盟。

在熬了两年后,外无强援,内无同盟,正是南蒯最为困难的时刻。见两位家臣在主动要求盟誓,正是对南氏最有力的支持!南蒯二话不说,马上就答应了。

可就在盟会之时,老祁、虑癸二人却突然劫持了南蒯,逼迫他放弃抵抗:“群臣都不忘旧君,因为害怕你才抵抗到今天,到今天已有三年时间了。您如果不考虑后路,费人又不忍心背叛季氏,就将会对您不利!您到哪不能实现自己的心愿?请您离开这里吧!”

被家臣当众逼宫,这让南蒯大为吃惊。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请求众人给予五天的宽限期。五天过后,见费人铁了心要回归季氏,南蒯也就彻底绝望了,只得孤零零地逃到齐国去了。

到了齐国后,南蒯却不受齐人待见。在陪齐景公饮酒时,齐景公见到他就大喊:“叛徒!”南蒯顿时满脸通红,嘴里却强辩道:“我不过是想壮大鲁国公室罢了!”齐国大夫子韩皙却毫不留情揭穿了他的老底:“作人家臣还想着壮大公室,罪莫大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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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蒯逃往齐国后,老祁、虑癸二人就率费邑人回归了季孙氏。见此情形,齐景公也就作了一个顺水人情,派鲍文子将费邑还给了季孙氏。

这场鲁国内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季孙氏的一位家臣,居然占据一座鲁国城邑叛乱,在鲁国公子都已放弃的情况下,还坚持了三年之久,足见南氏家族实力的强大。

这位鲁国家臣发动叛乱,坚持了三年,代表着东周第三次权力下移

进入春秋之后,首先是王权的没落,诸侯霸权兴起。诸侯国可以不服周王,却不得不屈服于霸主: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都是霸权兴起的代表。然而,随着历史继续向前发展,各诸侯国的公室权力也逐渐下移,权力慢慢下移于各国卿大夫:晋国的六卿,齐国的栾、高、鲍、陈四大家族,鲁国的“三桓”,郑国的“七穆”,都是各诸侯国公室权力不断下移的典型代表。

如果说霸权的兴起是东周的第一次权力下移,卿权的兴起是第二次权力下移,那么家臣的崛起就预示着权力开始第三次下移。季孙氏家臣南蒯的这次内乱,就是权力第三次下移的典型案例:卿大夫们的家臣们也要走上权力舞台的核心,来介入这场历史的权力游戏了。

王倒霉了,诸侯起来;诸侯倒霉了,卿大夫起来;卿大夫倒霉了,家臣起来了……。这就是分封制下,权力不断下移的外在表现。分封制格局下,权力不断下移的东周,究竟会走向何方?在当时,或许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楚未来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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