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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没有活成一棵树的模样

 tj_jx_yinguang 2019-07-02

我再次路过它时,是一个不清不明的早晨。那会,太阳没爬上山头,人们也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而它突然出现,像是一汪平静的池水里,丢进了一颗小石子,在我的心里泛起涟漪。

我始终没有活成一棵树的模样

一棵树,一棵生在南方的树,实在太平淡无奇了。但我依稀记得这棵树,毕竟来来回回经过了它无数次,从一个秋天到另一个秋天。

如今的它,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躯干被人拦腰斩断,只留下两张圆饼状的切口。在它被切断的伤口附近,粗粝的皮肤里竟密密地冒出了许多新的枝芽。我还能回想起它原本的模样,一棵正值壮年的梧桐树,身上的粗枝壮叶足可承接四方雨露。可人们在它年轻有为的时候,砍掉了它的胳膊!

它依然活了下来,和所有的花草树木一样,每天早上准时沐浴阳光的恩泽。但不同的是,自那次失去胳膊之后,它便长出极其隐秘和敏感的内心。人们欢欣时会笑逐颜开,它高兴时只能摇摇叶子。人们失意时会垂头丧气,而它低落时,也顶多摇摇叶子,再难点,便借根须把苦楚融入大地。大地是唯一值得相信的,它是广博的接纳者,既能长出许多事物,也能消融许多事物。

这棵要强而敏感的梧桐树,让我想起了乡下老家场坪边的那棵柏树。

我曾把手伸进记忆中使劲倒腾,试图搜寻和这棵柏树有关的一切,却仍没发现它是什么时候来到我家的。只记得从我蹒跚学步时起,它便在了。这树,是老屋的守屋人。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它目送着这间老屋的人一个个走出去,有的安然无恙地又走了回来,而有的则消失于晨雾或夜幕,再也没回来过。

但有一天晚上,家里人围坐一圈,商量着老屋改建事宜。我问父亲,那树怎么办?父亲思忖良久说道,那树,只能砍了,不然得耽误干活!这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它什么都听到了,一棵树的最后一晚怎么过的,没人知道。

我曾靠在它坚实的胸膛,看夕阳残照,看倦鸟归林,等爹娘回家。一个梦过去,我倏而长大,这棵树也老进了泥土里。从那以后,岁月的光影流泻,生死枯荣,一一在我身上上演,可我却始终没有活成一棵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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