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的大一统王朝有很多,但最受推崇的莫过于唐朝。大唐以开放包容的姿态,成为了当时世界上的“超级大国”,首都长安也成为了世界的中心。至今华人在海外的聚居地,也被称为“唐人街”,这是大唐留给我们的遗产。说到唐朝,众多的历史爱好者无法避开那个让大唐由盛转衰的话题——“安史之乱”。天宝十四年(755年),深受玄宗信任的安禄山起兵反叛,历时历时7年又2个月的“安史之乱”正式开始。 “安史之乱”作为一场争夺统治权的内战,使得唐朝人口大量丧失、国力锐减,是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但人口是可以通过休养生息恢复的,国力也同样可以随着人口的恢复而上升。比起这两个看得见的影响,“安史之乱”给唐王朝带来的还有另外两个“看不见”的影响:宦官掌兵和藩镇割据。这两个潜在的影响,就像人体的癌细胞。看不见、摸不着,可一旦发作,便要取人性命。 一、宦官掌兵的起源于发展在了解唐朝宦官掌握兵权之前,先要介绍一支部队——神策军。大家知道,在唐朝时的青藏高原,存在一个强大的吐蕃政权。吐蕃与唐朝时而和平,时而战乱。玄宗朝名将哥舒翰击败吐蕃后,唐朝在洮州设立一边防部队,号曰“神策军”。此时的“神策军”并非部队名号,而是一个地名。“安史之乱”爆发后,神策军千余人受命回援朝廷。 随着精锐的抽调,神策军驻地被吐蕃占领,此军遂为陕州节度使郭英乂所得。神策军驻地沦陷后,“神策军”便从地名变成了这支部队的名号。郭英乂入朝后,神策军被划给了宦官鱼朝恩。为了扩充实力,鱼朝恩反过来把原属郭英乂的陕州军并入神策军,神策军因此扩张到了一万多人。神策军成为天子禁军还要从广德元年(763年)说起,这一年吐蕃打到了长安,禁军兵败如山倒。 代宗皇帝不得已逃往陕州,神策军统帅鱼朝恩护卫皇帝周全并收复长安。立下了大功的神策军取代了所剩无几的禁军,驻扎在禁中待命。永泰元年(765年),吐蕃再攻关中,为了保卫天子,神策军正式分为左、右厢驻扎在宫苑之中,真正成为了大唐天子的禁军。本就是宦官的鱼朝恩,仗着自己手握神策禁军,便开始专权。如果宰相处理政务不跟他商量的话,他就会恶狠狠地说道:“天下之事,岂不由我乎?” 天下之事,只在君王,或在宰辅,岂会在宦官之手?鱼朝恩的行为终于让皇帝动了杀心,大历五年(770年)鱼朝恩被杀。此后,神策军各部都以本部将领分统。直到建中四年(783)“泾卒之变”爆发,出逃的德宗皇帝认为满朝文武皆不可信。与宦官朝夕相处的德宗,便再次以宦官统领神策军,“潘多拉魔盒”被正式打开。此后,神策军又在此基础上有一些变动和调整,但都没有改变被宦官节制的状态。 历代宦官乱政,以唐朝为最。唐朝宦官不仅左右朝政,甚至决定着皇帝的废立与生死。有兴趣了解汉、唐、明三代宦官乱政的详细对比,可以查看我在6月13日发表的青云获奖文章《皇权的阴影:汉唐明三代宦官乱政的异同点》。太监在外统兵的威胁并不大,但“安史之乱”的爆发,让太监能够掌控禁军、掌握皇帝的性命。 二、节度使的设置与藩镇割据随着太宗和高宗的开疆拓土,唐朝成为了一个幅员辽阔、民族众多的大帝国。为了巩固边防、管理少数民族,开元十年(723年)时,玄宗在边陲之上设立了9个缘边节度使和1个经略使。节度使和历代的军事长官不同,他们除了管理军事,还掌握着当地的行政、财政、民政、土地等众多大权,完全就是一方诸侯。故《新唐书·兵志》曰:“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财赋”。 与东周时的各诸侯国相比,节度使除了没有爵位和一些名号之外,在实际统治权上,他们比诸侯国的国君更具实力。至天宝年间,唐王朝的兵力部署为:中央军8万、藩镇地方军合计50万。其中身兼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一个人就拥兵20万!兵力是朝廷直属兵力的两倍不止。在整个“安史之乱”中,朝廷前期有兵15万时,叛军有28万;后期朝廷有兵20万时,叛军兵力则达到了30万! 可以看出,在玄宗在位时,朝廷已经不在具备对藩镇的绝对控制,藩镇割据的实力已经初步具备。但唐朝的幅员辽阔,决定了唐政府很难改变设立藩镇的局面。《新唐书·兵志》载:“秦汉以来,唐马最盛,天子又锐志武事,遂弱西北蕃。”但随着帝王的更替,唐朝空前辽阔的疆域,也面临着众多的威胁。早年实行的征兵制无法满足边境需求,轮番驻军的应急能力,也比不上长期定点驻扎的军队。 自高宗、武后以来,均田制渐趋破坏,至玄宗朝已经成了不可逆的社会问题。随着流民、逃户的产生,唐政府也拿不出有效的解决手段。大多数情况下兵员不足的节度使们,便自行招募流民当兵。因为他们无依无靠,所以对自己看得到的最高统帅节度使,具有极强的依赖性。节度使手握他们的生杀予夺之权,使得士兵“唯知其将之恩威,而不知有天子。”只忠于节度使、不顾朝廷的亲兵部队,就此出现。 但节度使的大批量增加,还是在“安史之乱”以后。出于分化藩镇实力、强大中央等多方面的因素考虑,节度使的数量在动乱结束后几乎成倍速增加。这些藩镇虽然在表面上服从中央,但他们更加渴望脱离中央。藩镇的大量存在,为日后唐朝的衰落和动乱都埋下了伏笔。 三、总结分析许多人认为,“安史之乱”的爆发,有着很深的民族矛盾。因为安史二人都是胡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论断其实有待商榷,至少不完全正确。安禄山和史思明起兵,凭借的不是两个人的力量,而是手底下几十万人的共同力量。倘若这些人都是胡人也就罢了,但史料证明,二人手下的众多高级将领与核心人物,都是汉人。再加上唐朝开放的民族政策,所以民族矛盾并不是叛乱产生的最主要因素。 自西汉宣帝将南匈奴内迁“保塞内附”开始,东汉和曹魏,都曾将少数民族内迁以为己用。具体细节可以查看我在6月11日发表的青云获奖文章《五胡内迁:汉魏给西晋留下的“定时炸弹”最终爆炸》。隋文帝重新统一全国后,北方大地的胡人并没有全部消失。他们和汉人长时间的杂居,实现了民族的大融合。隋唐两代的杨、李皇室,带着鲜卑人的血统,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隋唐时期,河北等北方地区,除了汉人外也有契丹人、奚人、突厥人等少数民族。在《唐代政治史述论稿》中,陈寅恪先生称这种现象为“河北胡化”。叛军集团中最重要的将领有11人,分别是:高邈、何千年、许叔冀、吉温、张万顷、孙孝哲、曹将军、徐归道、独孤问俗、张休、张通晤等。其中,除了孙孝哲是契丹人、曹将军是胡人(具体民族已不可考),其他的9位将领均为汉人。 除此之外,安禄山建立大燕政权后,在他的高级官员里,除了担任左相的达奚珣是鲜卑人之外,他的右相张通儒、中书侍郎高尚、御史大夫严庄统统是汉人。汉人成为安史叛军和伪政府的支柱,说明了什么?唐朝存在着其他的矛盾,比民族矛盾更加的激烈。比如经济上的,以及阶级上的。唐朝封建经济繁荣的背后,是高速的土地兼并,农民失去了土地变成流民。盛世的出现,也让皇室生活糜烂,宫中专为杨贵妃织锦刺绣的工匠就多达700人! 玄宗皇帝李隆基本人,的确有不俗的能力。单论个人能力,他能在唐朝所有帝王中至少排到前五。但他所任用的宰相却不是什么好人,奸相李林甫和杨国忠前后把持朝政长达23年。他们把控着官职任人唯亲,使得有才之士升迁无望。安禄山和史思明正是把握住了汉人内部的经济矛盾和阶级矛盾,才敢于和盛世时期的唐政府对抗。“安史之乱”对经济的冲击只是暂时性的,给唐王朝留下的两个毒瘤才是未来致命的存在。 如果把唐王朝比作一个人的身体,“安史之乱”给他带来的,除了遍体鳞伤和切肤之痛,还有两个癌细胞群:宦官掌兵和藩镇割据。对一个人来说,即便是遍体鳞伤,修养一段时间后,很容易就能痊愈。但是身体内部的癌细胞,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可它们一旦扩散,这个人的生命极有可能就走到了尽头。对唐王朝来说,“安史之乱”造成的人口锐减和经济倒退,都是看到的切肤之痛。 最后要了唐王朝性命的,是无法挽回的藩镇割据。要了8位大唐天子性命的,则是手握禁军的宦官。 参考资料: 《新唐书·兵志》 《资治通鉴》 《安禄山事迹》 《旧唐书·安禄山传》 《易中天中华史·第16卷:安史之乱》 《唐代政治史述论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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