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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霍正文

 探索物理空间ok 2019-07-05

霍正文,是我初中阶段的物理老师,同学们都叫他老霍,他只教了我们一年,却给我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

老霍已经五十多岁了,脸上已经有了不少“岁月的印记”,但是他永远都给人活力四射的感觉,好像只有他能免于时光的诅咒,把自己定格在一个永远的青春镜头里。

上课铃响之前,老霍早早地就穿着与他身材极不相符的带扣蓝衬衣踏着大步走上讲台,“上课!”“起立!”“老—师—好!”这个“好”字一吐出,老霍就向全班绽开了一个巨大的微笑,那张瘦脸上的皱纹平均分开,叠在两侧眼角,像开出了两朵大花儿,把眼镜都顶了起来,和其他不苟言笑的老师全然不同。

说老霍的课“生动形象”,一是因为他丰富的肢体语言,再就是他的课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热血感”,他在讲台上不断地进行着“位移”,那双大号的棕色皮鞋在讲桌两头时隐时现,一边走一边比划,每讲到重点,他总大瞪双眼、身体前倾,一只手悬在空中配合着晃,造成一种物理知识博大精深的感觉来;讲完一个知识点,他常常会以惊人的速度转体,在黑板上飞快地板书,他的字如行云流水,龙飞凤舞,鲜有同学能跟上其速度,只能下课再补抄笔记。老霍板书速度奇快,制图能力也超强。别的物理老师往往提前几分钟到班,在黑板上又是圆规又是尺子的鼓捣一阵,画出精准的图示再放心上课,老霍却不,他的图都是现讲现画,有时讲着课就突然一转身抄起粉笔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一个图,不用任何制图工具,不仅速度吓人,图的精准度也高得异常,一次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半块黑板上画了个巨大的圆,简直浑然天成,引来同学阵阵惊呼,大叫:“好圆!”老霍带着淡淡的骄傲笑容拍着“大圆”说:“这也叫圆啊,你们是没见过真圆,我过去画得圆多了!”

老霍上课喜欢设陷阱,有时东拉西扯地讲上一大段,然后突然告诉大伙刚才讲得是错的,有的同学只好愤愤地把刚写的笔记划掉,怀疑地看着他,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这是为了检查你们的预习成果和听课专注度。”他停住话头,看了看同学们脸上的表情,又悠然地说:“老师讲的有时不全是对的,你们也要有质疑精神。”此后,有质疑精神的几个同学开始在课上公然与老霍叫板了,有时还真能叫对几次,斗败了的老霍反而笑眯眯的。

若是赶上老霍主持实验课,就热闹了,我怀疑即使是百米开外,也能看见老霍摆弄器材的花样动作,他把一个凳子摆到讲桌上,再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器材摆在凳子上,然后动作娴熟地来回捣鼓,像猴子上树一般,我们都在底下瞪大眼睛妄图看清他的动作,而他在凌乱不堪的凳子上,一会儿举起开关让大伙看看,一会儿拿起一团线让大家对比,不时带着几个零件转身“草书”几笔,虽然每每最后老霍都闹一身汗,但他似乎很享受这个传道授业的过程,而到最后我们全班轻松通过了实验考试。

老霍的行为有时变化莫测,难以捉摸。有一次,讲电路知识,正值下午第一节课,同学们的神经似乎都在睡梦中飘荡着,老霍讲了几句底下没人响应,他似乎恼了,不知从哪拉出一条凳子来,左脚踩在上面,右手扶着桌子,顺势抬起右脚一蹬,竟“嗵”的一声站到了讲台上面,四周的同学仿佛突然被惊醒,都睁开眼睛看着他,而与他的棕色皮鞋离得极近的第一排同学看他更是须仰视才见,而这还不算完,老霍一把就把讲桌上空正在亮着的的灯棍儿从金属壳里拽了下来,他挥舞着灯棍问同学们:“看还亮吗?这不就断路了吗?”然后,随手把灯棍往金属壳里一按,灯棍儿就又亮了。老霍做了一个半蹲的姿势,“扑通”一下就轻巧地从讲台上朝后跳了下来,接着讲,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而同学们却目眩良久,他们在共同思考一个问题:自己眼前这个老师到底是不是真的五十多岁了……还有一次,不,应该有好几次,上课半天也不见老霍的身影,突然坐在后排的我用余光扫到老霍从后门里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一步一步向讲台方向走着,奇怪,他走路竟没有声音!此时,班中无老师,顽童称霸王,见无人上课,班上就又开始——用我们班主任的话说——自由主义泛滥了,这时老霍已走到我的前面,突然一巴掌拍到我前桌的肩膀上,“啪”的一声巨响,全班的杂声戛然而止,大家寻声一回头——老霍就站在他们后面,一直在听他们说话,想想就觉得后怕。老霍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凝聚了大家的目光,他用低沉的嗓音说:“君子慎独,老师在与不在一个样,才是学之大者!”说着,他走到讲台边,看着惶恐惭愧的全班同学,又向全班绽开了一个巨大的微笑。

讲解习题课,老霍一般把眼镜戴在脑门儿上,举着卷子或练习册,皱着眉头,一边在教室的过道里踱步,一边自己喃喃地读题讲题,倘若这种状况持续下去,肯定会让课堂进入一种催眠状态。然而老霍的课注定不可能无聊,他看似在题里自说自话,小心,那只是一种蓄势,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来,大叫某同学的名字,然后温柔地看着他,并询问其对此题的见解,那往往是些古怪的题,答出来不易,答不上来,怕是要站一会儿,接着老霍通常会叫“前面!”,不会就再叫“前面”,以此类推。一会儿就站起一排的同学来,一会儿就又站起一排来,有的同学猜一个疑似答案出来,企图蒙混过关,但往往于事无补。一般平均二到三排间,会有某学霸出来解惑,听到正确的答案时,老霍脸上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竖起大拇指走向学霸:“哎!对了!表—扬—”然后开始讲这道题,那“表扬”二字拉得很长,虽没有什么具体的表扬内容,却能给人巨大的满足感;有时,一个题被全班各路牛人、物理天才等一些权威学生的讨论之后,老霍会确定两个疑似答案,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回讲台上去,留下这两个答案当做俩根,待各路牛人各抒己见,班上就会分为两大派,激昂慷慨地热烈讨论起来,争执不下,一会儿班里就炸开了锅,老霍带着浓浓的笑意心满意足地欣赏着眼皮子底下这场暴乱,眯起来的眼睛里闪着狡猾的光,这样下去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一派最终被另一派说服吞并;另一种是当两派有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冲动时,老霍这时就站出来宣布正确答案。然后赢的一方就个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输的一派则是或懊悔或茫然,再之后几个“战斗”中表现神勇的斗士逐个得到“表—扬—”,“风波”就彻底宣告结束了。不过,有一次老霍宣布:俩答案都不对!这足足让较真儿的学生们郁闷了几十天。

课堂下的老霍是个和蔼可亲的有趣的人,学生们无论学习好坏,都喜欢与他快活地谈话。一次放学后去食堂,大家看到老霍已经在那里了,凑上去跟老师坐在一起吃饭,我发现老霍吃完饭,会把每个剩下的饭粒儿豆粒儿都一点点儿拨到嘴里吃掉,我很吃惊,而这个不留饭粒儿的习惯我一直保留到现在,仔细想想:霍老师在这短短的一年里教给我们的又何止这些呢?

现在,我已步入高中,老霍的课也许只能在回忆中听到了,但是他在我人生的旅途中是个多么重要的向导啊!毕业那天,在老霍办公室里,他给我留了一句话:当你披荆斩棘,登上顶峰时,就会发现自己有好多追随者。这是他对我的祝福与鞭策,那天,我送给他一幅字,是我一晚上用隶书写的——“霍香正气”。

永远的师长,永远的霍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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