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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癌漫舞 | 第二十三篇

 乐康居 2019-07-12
 

作者介绍

梅斌,作家、法文译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会员。1945年生于安徽巢县。196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西语系、又进修于北京外国语学院法文系。上世纪70年代去中国驻毛里塔尼亚大使馆工作,因哮喘严重回国后,先后在阿尔及利亚、意大利、法国(两次十年)、比利时等国驻华大使馆、法国达索飞机制造公司驻华联络处工作。长期担任外交部翻译专业高级职务评审委员会委员、北京外交人员服务局翻译专业评审委员会委员。翻译出版《乔治桑自传》等书,著有长篇报告文学《法兰西漫游》(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出版)、长篇小说三卷本《玉带桥》(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出版),及传记文学《范曾归国漫记》等(作者简历参见中国大作家辞典)。2016年末,被确诊为结肠癌后,梅先生在博客中详细而真实地记录了自己的病情和治疗经历。为了关心他的亲朋好友,也是为了直面疾病、直面自己。

梅斌老师博客原文链接:

http://blog.sina.com.cn/cxzmeibin

手头的照片有限,还有一张是肝胆胰外一科的护士:小美人王骞鹿。

2019年7月2日(星期二),早上,老伴李黎明陪我去北大肿瘤医院化疗,办好住院手续,上楼到肝胆胰外一科病房,见到包全大夫。闫晓峦大夫给我开化疗药,他问我,你的博客还在写吗?我愣住了,这才想起,我在博客上写的“真实的记录”即《与癌漫舞——从北大肿瘤医院说开去》连载22篇之后,就仿佛束之高阁,定格了。当初在网络的论坛上才发出几篇,浏览量就高达50多万。后来,上海“根与芽”全部连载,又引起人们的关注。陆续有人在博客与微信上与我联系,说看了我的博客,或听了我的介绍,也陪同他们患病的亲友到北大肿瘤医院就诊,一步到位,少走了许多弯路,争取了宝贵时间。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也感到很欣慰。


光阴荏苒,自我体检之后,看病治病,倏忽之间3年过去了。当初,我老伴闻讯后终日啼哭,大悲大痛的情景犹在眼前,我也猝不及防做下不久便要离开人世间的思想准备。谁知现代科学迅猛发展,技术进步日新月异,经过医生护士的关心与治疗,我已高高兴兴活了3年。医院用存活期做医疗成效的标尺,常听医生说,百分之五十癌症病人存活期可以达到5年。我已“多活了”3年,相当于小学生成绩60分,正好及格,再活1年就是80分,再活2年就是100分。满分之后,就是大赚了。有的亲戚朋友同窗同事术后活了9年,活了10年,活了15年,乃至活了30年,都有。


老话说,三五年是多少?三年,五年,八年,十五年,三十五年,都有可能


我最近也没闲着,每天散散步,打打拳,老两口相依为命。大块文章还在写,每天写一点,每天都不断,以免累倒。化疗之后的几天,药打猛了很难受除外。天热了,在家里刻图章,站在屋里练字,柳公权,颜真卿,欧阳询,什么都写;铺开宣纸画画,画黄山,画梅花,画竹子,画兰花,还想画松柏,什么都画,瞎画,挂得满屋子都是,自我欣赏,自娱自乐而已。

还有 一项重任务,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替儿子媳妇照看小孙女和二胎小孙子,每每玩疯了。

(和老伴黎明登黄山时走过的石阶,借此图祝福大家幸福安康)

(图中一龙一凤寓意相濡以沫龙凤呈祥)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前22篇写到2017年5月。如今相隔时间太长,就不再逐日写下去,而是插花着写,跳跃着写。相同内容就合并起来,删繁就简了。

2017年6月1日(晴,阴,+31至+17,南风3-4级,星期四)

我去北大肿瘤医院化疗,这次化疗地点改在日间病房。在医生办公室碰见护士王寅寅,她见到我很亲切,笑眯眯问我,梅老,您是在正床吗?我问她,什么是正床?这才知道,正床就是在住院部,日间病房则是一个大厅,各科患者都集中到那里化疗。
日间在门诊楼4层。我们来迟了,安排在最后一个大间,里面12人,都是黑色单人沙发,坐下之后,背后还可坐一人,既坐不好,又躺不好,每人配一只木凳搭脚。后面来人只能加号,坐只椅子。王巧胜今天也来了,她连椅子也没有,借别人凳子坐着化疗,一会,凳子也被人要回去搭脚。下午有一位老人因上午先验血,来晚了,坐在一只椅子上说,我的腰做过手术,坐不住了。护士说,那你跟主治大夫去说。又说别说了,你住院的费用已经付过了。老人无人陪伴,只好忍痛坐在椅子上。


大间的护士叫潘丹,一人管这一大间l2人,房门旁边还有一个加号,一位病友坐在椅子上,他占了我的凳子垫脚,化疗一个多小时之后走了,凳子才还给我。
我们来时,走廊门口的人拦住家属不让进,说患者80岁家属才可陪住。老伴说,楼上70岁老人照顾家属陪住。把门人说,楼上是楼上,我们跟楼上不一样。潘丹问我化疗有无反应,听说我曾被抢救过,又见我年长,破例给老伴开了一张陪住通知单。


上午10点10分,护士潘丹来给我冲水,等待配药。10点半,潘丹在我屁股上打一针苯海拉明抗过敏。我说,这个场合脱裤子可不方便。她说,打针有点疼。我说,越打越胀。10点55分,潘丹来给我打爱必妥,中午吃饭去了。12点46分打完,另外来个护士冲水。1点40分打伊立替康。3点15分潘丹来冲水,3点25分打亚叶酸钙。


潘丹工作很好,说话很响亮,但是她不让我拍照,说不可侵犯肖像权。


开始打伊立替康后,心里便开始难受,而且一次比一次感觉难受。


下午4点5分,换了一位护士,说话很冲,快速打一小袋5一FU(氟尿嘧啶),等于入壶。然后挂上静脉化疗泵。这次化疗泵不是椭圆形,还有个红盖子。


日间病房的挂瓶杆子都是插在沙发脚前,没有轮子,不能推。患者去卫生间,只能将注射用的袋子提起,高高地举在头顶上,好在卫生间的墙上有挂钩,可以悬挂。


我身边有位女患者,很年轻,化疗时出了状况。护士站打电话,叫她的女主治医生过来,医生在住院部,跑过来就耽误时间了。再在她的右手臂上扎针,输液,治过敏,紧张了好一会,才解除危情。在急救她的时候,潘丹急了,不断问我,老先生,你感觉怎么样?我说,每次打伊立替康,我都感到心慌,心里发嘈,盗汗不止。潘丹说,我给包大夫打电话,叫他下来看看吧。我说,今天在这儿坐黑沙发,没有床垫,又有空调,没有盗汗,就算了。


还有一个男孩,才十七岁,来迟了,下午别人走了,他才开始输液,母亲来陪他。我对他说,有病没关系,好好治疗,我71岁,你才17岁,将来的曰子长着呢,你还要上学,学知识,将来工作,娶妻生子,孝敬父母。又对两个姑娘说,好好治疗,都会好的,上帝给我们留下的日子,是让我们活得更好。祝全室的病友早日康复。


在日间室化疗,当天下午3点半就可以去结账,但3万元以上4点半之后才结账。老伴提前下去结账,排了很长的队,弄到5点下班之后,还有很多人在排队。今天是我第6次化疗,继续打9小瓶爱必妥,都不能报销,消费合计42471.91元,我个人现金支出35818.19元。可以在单位报销的所谓“自付一”,只有728.19元。
晚上,吃芪蓉润肠口服液(治疗化疗后引起的便秘,大便干燥)。


晚上,我放两盆热水,明帮我提着化疗泵,我自己擦洗全身,不消毒。


老伴腰肌酸痛,今天她在日间室坐了整整一天,也非常疲劳。我们老两口,只能互相照顾,相依为命。晚上,给她喷云南白药气雾剂,贴两张云南白药膏。
像每次化疗第一天,夜里,因为挂着化疗泵,不时检查化疗泵的导管是否被压住,我都无法入睡。不同的是,以前每次都在肝胆胰外一科病房,有“正床”,可以躺下睡一天,今天在日间室,却无法休息。尽管如此,夜里,我还是无法入睡。


晚上睡觉前,我自己穿上紧绷绷的防静脉血栓的长袜。

2017年6月8日(多云,晴,+34至+20,星期四)高考第2天


今天上午,老伴去左家庄卫生服务中心按摩,熏艾,治疗腰肌劳损。


我去看老中医徐孝云,徐老太太说,过去她经常见到西苑中医院院长和安定门医院院长,学习他们的药方,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化疗吃中药辅助治疗最好,对升白很有好处,尤其是每天吃灵芝粉。有的医院的医生不懂,他们开的瓶装中药效果太低。我说,这次化疗我感到恶心,食欲很不好。徐老太太又对药方略加变动。全科的邵金彩大夫今天不出门诊。她见到我,破例给我开了两次验血单,又开了新的处方。
今天,我再次在社区医院验血,查血常规:白细胞3600,中性粒细胞2100。与上次验血相隔4天,指标偏低。即用微信给包大夫与闫大夫传送截图。


【闫大夫回复】:有一点低 不过还好 继续观察


傍晚6点,老伴去社区医院取中药汤剂,我去亮马河边散步,走了两个来回,然后在曲桥上打拳。我的腰基本上可以活动了,尽管左臂还留着静脉置管,只要注意置管的安全,轻微运动还是可以做的。太极拳主要是腰间活动,此前起卧困难,打拳更不用谈。现在一天天好起来,今天终于打完一套88式太极拳。这是治病以来第一次。老伴拖着小拖车回来,绕到曲桥上看我从头打完,说一招一式居然还记得,打得真好看。
晚上,我放两盆热水,自己洗头,擦洗全身。晚上喝中药。


左脚脚后跟开裂,右脚大脚趾肿痛,右手食指右侧肿痛,涂百多邦。


夜里睡觉前,我自己穿上紧绷绷的防静脉血栓的长袜。很紧很难穿。

2017年6月14日(晴,+36至+20,,星期三)
今天去肿瘤医院,崔明主任见到我,满脸是笑说,你的气色真好,恢复得很好。我说,你的手术做得好,刀口都平了,几乎看不出来了。崔主任说,我那是个小手术,他们那才是大手术,他们才做的好。他说的是肝胆胰外一科的大夫。


我看到手术报告,才知道切除了一枚胆囊,医生解释说,那是因为胆囊正好在右叶肝上,就一块拿掉。术后化疗会感到很难受,比以前难受,越往后越难受。

2017年6月17日(多云,+35至+25,南风3-4级,,星期六)


上午,我下楼去河边打拳,一出单元门,就见孩子们来了。牛牛一见到爷爷,就跟爷爷拥抱,迫不及待地告诉爷爷,她得了什么奖,将得奖的卡片给爷爷看。

他们没有吃早饭,奶奶连忙给他们下元宵、下素饺子,吃桃子樱桃。中午做了一桌菜。


牛牛长得快,个子又长高了一点。小孙子长得更快,今天爬得更快,边爬边转弯,扶着沙发扶着餐椅站立起来更快,然后横着走动。他闹不过姐姐的时候,就转过脸叫妈妈,妈,快速爬过去找妈妈,找爸爸。奶奶抱他,他很开心,一边笑一边用小手拍打奶奶的肩膀。爷爷抱他,他也很开心,一边笑一边用小手拍打爷爷的肩膀。他喜欢谁,就拍打谁的肩膀。爷爷奶奶两人轮番逗他,小孙子更是笑疯了,笑得嘎嘎的。

2017年6月19日(雷阵雨,多云,+30至+20,,星期一)


上午,老伴陪我步行去左家庄卫生服务中心验血查血常规。今天路上感到很轻松,但是结果并不理想:白细胞2700(参考范围为4000-10000),中性粒细胞只有670(参考范围为2000-7000),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血常规的指标这么低,就很危险了。老伴赶忙回家,从冰箱里取1支升白针,又匆匆忙忙骑上自行车,赶到社区医院,我在医院挂全科门诊号。等老伴回到医院,即请护士给我打升白针。


【上午,将血常规结果截图发给包大夫和闫大夫】
【闫大夫当即回复】太低了,需要打瑞白。之前没打过吧?
【梅斌微信】打过。谢谢闫大夫关心。手术前打过6支升白针。手术后上次打过一支。今天刚刚又打过一支。手术后化疗加靶向,越来越难受。
【包大夫回复微信】白细胞偏低,到医院门诊处理
【梅斌微信】谢谢包大夫,我已去朝阳医院打了一支升白针,明天再验血。
【包大夫微信】好的

2017年6月20日(多云,阴,+33至+22,,星期二)


老伴陪我步行去左家庄卫生服务中心验血,再次查血常规:白细胞4700,中性粒细胞2240。昨天白细胞2700,中性粒细胞只有670。这次打升白针,上升的幅度不如上次。即将截图发给包大夫与闫大夫。闫大夫回复说:OK,挺好。


老伴陪我去朝阳医院看肿瘤内科,大夫给我开3支“吉赛欣”升白针(重组人粒细胞刺激因子注射液),供皮下注射或静脉注射,并且开了诊断证明书,可到社区医院注射。老伴带了冰袋,将升白针放在冰袋旁边保持低温,带回家,放入冰箱保存。


然后,在静脉治疗维护中心换膜,段丽娟给我做护理,她说,梅爷爷。朝阳医院不给病人拆化疗泵,朝阳医院的病人化疗一律住院,化疗泵根本不让病人带回家。


在静脉治疗维护中心,碰到一位壮大的女人,也来做静脉置管换膜。她戴着顶软帽,说因为化疗头发掉了,她在朝阳医院做乳腺癌手术,连续两个月,每天喝自己熬的五红汤(红枣、红豆、赤豆、花生、薏米),白细胞一直保持在7千至8千。我家媳妇的导师也做了乳腺癌手术,也化疗,不但落发,而且白细胞下降,打过升白针。


回到家里,老伴也用红枣、红豆、赤豆做了一盆汤,权当五红汤。


晚上,我放3盆热水,自己洗头,擦身,并用康复新液冲水洗头洗背。


晚上睡觉前,我自己穿上紧绷绷的防静脉血栓的长袜。

(注:民间的五红汤,吃前需要咨询医生自己是否适合)

2017年6月22日(中到大雨,23至+18,东风3-4级 北风3-4级,星期四)
今天,用红枣、小红豆、红芸豆、枸杞子、绿豆做汤,权当五红汤喝。


今天,心脏有点发紧,晚上8点半,吃丹参滴丸。


晚上,我在卫生间放两盆热水,自己洗头,擦身,洗脚。


晚上睡觉前,我自己穿上紧绷绷的防静脉血栓的长袜。


晚上8点半,在朋友圈看到闫大夫的帖子《第五期结直肠癌肝转移高级研修班》,研修班6月23日下午1点半至24日下午3点半在北京嘉华酒店二楼北京厅举行,大会主席邢宝才教授。大会结束之前,由北京肿瘤医院MDT团队做病理分析。24日上午到北京肿瘤医院第六会议室举办手术病例展示,并做手术演示(大概就是我那一台)。


北京肿瘤医院肠癌肝转移高级研修班的主办单位为:中国老年学和老年医学学会。承办单位为:北京大学肿瘤医院肝胆胰外一科。大会联系人闫晓峦。

2017年6月23日(小到中雨,雷阵雨,+23至+18,浴后,星期五)【化疗之七】


今天早上大雨。吃过降血压药,即出发去北大肿瘤医院做化疗。


病房22床是一位女孩小柳,外地人,18岁,还在上高中,大盘脸,很漂亮,一双大眼睛,一副大眼镜,患胰腺癌。卧床不吭声,很紧张,跟她父母发脾气。我跟她讲了我的故事,说你安心治好病,照样可以参加高考。并说,我每到一个病房,那个病房的空气就变得又开心又快乐,充满欢笑。她父母说我七十多岁,精神这么好,也劝她说,胰尾是个小手术,没事。听了我的话,小柳爬起身,戴上大哏镜,满怀希望地望着我。她爸爸说,今天是我女儿最开心的一天。她妈妈说,孩子的病,什么人都没说,亲戚也没说。病房24床是位女士,她的丈夫老杨,是承德人,12年前得半身不遂,医生说要花多少钱,他看不起,扶着墙,坚持走回家,每天早上4点起床,拍树,树有阳气,有生命,把树的阳气拍到自己身上。5年前夫人在214医院做直肠手术,医生说,保你3年。去年转肝,做微创手术。今天上午,王大夫给她做肝手术。老杨过来要小柳咬牙,经常笑,不花钱也能治病。晚上10点半,我将女孩小柳一家人的照片发给他们。


【女孩小柳微信回复】收到啦。爷爷还没睡呢
【梅斌回复】回来路遇暴雨,到东城雨小多了。回家吃饱了。我睡得晚。看看你们的照片,小柳笑得那么甜美,真开心。你们开开心心,我也为你们加油。
【女孩小柳微信】谢谢爷爷的鼓励,谢谢爷爷给我们带来的欢乐。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在一起相互鼓励,一起聊天,一起笑。珍贵的收获。
【梅斌微信】这就是缘分,人海茫茫,能碰到一起多么不容易。
【梅斌微信】你要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有点小病,很快就会好的。经常到北京来找爷爷奶奶玩。你真好看,我们都很喜欢你。
【女孩小柳微信】嗯嗯,会的,这几天好好休息准备手术,您也要早点睡觉。晚安
【梅斌微信】晚安,好好休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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