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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于故乡最深的记忆，是玩伴家门前的那颗古树。那是我和同伴们，在烈阳下嬉戏打闹的场所，烈日炎炎的夏天，那树下的阴凉，在我依稀的记忆中仿若天堂；那也是我们在皓月下，听老人讲鬼故事的地方，始终忘不了当时夜风催动树梢时，内心的那种恐惧。 但现在，儿时那种甜蜜的记忆，再也无迹可寻了。在父母带我外出打工那一年，村里因修路而将古树移栽，最终没有存活下来。同样死去的，还有连接我故乡的记忆与真实的纽带。 同样死去的，又岂止是一颗古树？还有故乡的活力。 曾几何时，清晨故乡的鸡鸣狗吠充满着生机；曾几何时，夕阳下故乡的炊烟缓缓升腾久久不绝。但现在，故乡仿佛正在慢慢老去。老年人带着希望的种子在家坚守，而年轻人则为更美好的明天远行，做了他乡的游客。不见了年轻的面孔，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沧桑与童真；不见了过年时的舞龙戏凤，取而代之的是牌桌上难以预测的输赢和无休止的争吵；不见了村前的泥巴路，取而代之的是平坦的水泥路修到家门口，但回去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故乡老了，却又后继无人。 同样老去的，有贫穷和落后，也有美德和浪漫。 我们居住在钢铁水泥的城市里，是不是很多时候点头之交都变成了奢侈？我们乘着飞机高铁穿梭于世界各地，是不是与亲人的家长里短都渐渐成了记忆？我们柜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社交礼仪的书籍，是不是古老的村规民约已成往事？当财富和文明如滔滔大河流过的时候，为何不是大浪淘沙，而是淹没所有？ 当一座座木屋掩埋在地底或是火化在山头时，一栋栋洋楼拔地而起，但很快，又被一层层大厦所取代。速度太快，甚至来不及保留木屋的记忆。 文明无罪，但文明地太快就有问题了；发展无罪，但只追求发展就不对了。以污染换经济所遗留下来的问题还没解决，我们该如何恢复乡村活力这样的新问题又出来了。只是一脉相承的文化不比水土治理，断了就没了。 于是我们开始振兴。于是农家乐多了，产业多了，等乡下人腰包鼓足了，就都去城里买了房子。乡下走的乡下人变成了城里人，城里来的乡下人还是城里人。 乡村宁静，没有城市的喧哗；乡村纯朴，不用华丽的装扮。但得了病，还是要往城市跑；小孩读书，最好还是去城里好。于是我们开始建设。通水通电了，房屋整齐了，但医院和学校还是那个医院和学校。 于是，村民带着在大城市定居的奢望，西装革履地穿梭在灯红酒绿之间，却拥挤在地洞通道之中。有的人成功了，不会再回去；有的人失败了，还是眷恋那钢铁丛林。 我们追求文明和发展没错，去往城市也是对的，只是走的时候太急，落下了太多的珍贵。再回首去捡，已成岁月的风霜。 而能做的，就只剩下故乡死后的守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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