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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东南飞》:焦仲卿其实不想死

 泰荣林黑皮 2019-07-26


传说故事总是美好而温暖的,而现实总是残酷而冰冷的。所以明知传说大半是虚构的,人们仍然愿意相信,愿意诵读,于是传说不断流传,遂成经典。

今天咱们就来说说与《木兰诗》并称乐府双壁的《孔雀东南飞》。这首乐府诗讲述了一个地老天荒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

刘兰芝与庐江府小吏焦仲卿新婚三年,二人情深意笃,奈何焦母十分不喜兰芝,逼得兰芝请归。焦仲卿信誓旦旦保证不久迎回兰芝,二人自比蒲苇磐石,以证情比金坚。

兰芝被休回家,母亲与兄长深感羞辱,逼迫兰芝再嫁太守之子。兰芝出嫁时,焦仲卿急急赶来,深怪兰芝违背誓言,且表露赴死之意。于是,兰芝于拜堂之夜赴水而死。焦仲卿闻讯,徘徊良久,终于自挂东南枝。

一对有情人被封建家长制和封建礼教迫害致死,令人扼腕长叹。但二人双双殉情,并不苟且偷生,又令后人赞赏羡慕。毕竟,时至今日,有几人肯为爱情舍弃生命呢?这样解读应该是十分温馨的。可是偏有我这样不识时务的人,喜欢多心,偏要说一句:二人并不是把这感情看得同样重要,焦仲卿其实不想死!

焦仲卿其实是个有些可怜的男人,可怜是因为他的软弱。他为了生计和仕途,丢下新婚的妻子,常年在府衙当差,结果也只是薄禄相。他孝顺母亲,深爱妻子,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为难。面对母亲的威逼,他只会苦苦哀求。结果是他向母亲妥协,劝兰芝暂且还家,跟兰芝保证很快接她回来。他信誓旦旦,却没有具体措施,似乎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兰芝,也安慰一下自己。

这时,他根本没有考虑到兰芝回娘家后面临的艰难处境,甚至在兰芝跟他说了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之后,仍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是自私地要求兰芝为自己守节。而兰芝回娘家后,他也没有拿出切实有效的行动,于是兰芝一个人抵抗着来自各方面的巨大压力。兰芝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焦仲卿来接,迫于压力,只好答应再嫁。

焦仲卿闻知,骑马前来,不问具体情况,劈头盖脸就讽刺责怪兰芝变心: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男人被逼休掉女人时,女人没有责怪男人;女人被逼改嫁时,男人却责怪女人,唉!也是这时,焦仲卿流露出赴死的倾向。

且看他之后的反应:他先去辞别娘亲,然后长叹空房中。作计乃尔立,转头向户里,渐见愁煎迫。他犹豫着。

对比兰芝的行动: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她是如此果决,没有半点犹豫不舍。她爱着焦仲卿,生不能相守,死也决不相离。

而焦仲卿在得知兰芝已死之后,徘徊庭树下,在树下徘徊了很久,想了又想,最后才自挂东南枝

 焦仲卿徘徊庭树下究竟在想什么呢?他可能想了年迈的母亲,想自己身为男人还没为焦家留下后人,想自己苦心经营却不见起色的仕途,想兰芝为了自己抛下了太守儿媳的富贵生活,想自己跟兰芝相识相爱的一幕幕……最终,他决定奔赴自己定下的死亡的约会。

只是,如果焦仲卿不只是个小吏,而是个太守,或者升迁指日可待前途一片光明,他还会死吗?

所以,焦仲卿根本不想死,吾独向黄泉只是一时的想法,他或许觉得与其死去才能相守,不如兰芝活着改嫁。就像陆游和唐婉,如出一辙的爱情故事。二人被陆游母亲强行分开后,陆游也没想去死。唐婉写下《钗头凤》不久就抑郁而死。陆游得知后仍然好好地活着,为自己的远大理想奋斗着。陆游临终时,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是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没有提到唐婉。

毫无疑问,焦仲卿是个好男人,尽管他软弱自私,但他毕竟是深深爱着兰芝的;无论如何犹豫徘徊,他毕竟还是遵守了二人的约定。换个角度想,连焦仲卿这样的好男人也不想为爱情而死,世间其他的不那么好的男人们难道还会这样做吗?

想起了李碧华的小说《胭脂扣》,阔家子弟陈振邦欲与妓女如花结合,遭到陈家强烈反对,二人相约以死殉情。结果是如花慨然赴死,陈十二少偷生苟活。这样的版本似乎更加真实。

用生命去换取爱情能如愿以偿吗?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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