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达卢西亚大冒险

雪莉酒、弗拉门戈、马术是赫雷斯三样为之自豪的产物，纵观西班牙也认同这几样是国粹，说罢雪莉酒，就继续说说马术。马术的影子在安达卢西亚四处可见，至少转这一圈下来，我在科尔多瓦、龙达、以及赫雷斯都看到了马术表演，足见对安达卢西亚来说马术的意义有多么深厚。



在龙达这种地皮不太多余的古城里，马术学校被安置在斗牛场里，白天遛马晚上斗牛，也算是物尽其用。而科尔多瓦的马术中心则完全是个旅游景点，Córdoba Ecuestre马场拥有非凡的历史，始建于16世纪，并且比邻基督教君主城堡这一旅游热点。尽管如此，为了招揽生意，马场还是派出了骑师到城堡门口站街招揽客人，据说这里的表演也充满了戏剧性，虽然好看但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马术了。然而在赫雷斯的“皇家安达卢西亚马术学校”（The Royal Andalusian School of Equestrian Art）所看到的，则堪称最配得上“皇家”二字的传统马术。



3000年前在赫雷斯地区出现了至今世界闻名的纯种良马“安达卢西亚马”（Andalusian），在无数个物种被人类摧毁的脆弱现实下，这个品种的马由于受到战争的青睐而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战马，从而完整的保留了其珍贵的血统。如今，安达卢西亚马是西班牙的国家标志之一，被命名为“西班牙马”，在几个世纪以来都是欧洲王室视为珍宝的“王室之马”，同时是讲求尊贵雍容的马术骑师一生追求的梦想。

皇家安达卢西亚马术学校（之后简称皇家马术学校）的历史并没有多久，就算是追溯到最早有的没的前世渊源，也就是300年上下的样子，而现在看到的样子，则是创建于1973年。如果关注一下马术学校的官网，可以看到这里的名誉主席正是西班牙国王陛下（His Majesty The King）。没错，这座学校就是国王“胡安卡洛斯”主持成立的，那一年他送给了王子一匹代表西班牙最高马术荣誉的“金色的马”，与之配套的是国王为王子举办的一场“盛装舞步”表演作为仪式，观看之后国王兴起创立了这西班牙马术殿堂级的学校。



马术学校和Bodegas Sandeman酒厂是邻居，堪称赫雷斯境内除了个别巨无霸酒厂之外的最大规模的庄园。从酒厂转到入口需要走上好一会儿，来到颇为大气的铁门前发现这里居然还不是入口，于是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我得说西班牙的景点预约系统都做得不错，这一路下来基本大部分重要景点都需要提前预约，然而这个过程并不麻烦，省去了很多排队询问的烦恼。



院子里的建筑颇具皇家气派，茂密的树丛环绕着开阔的草坪，草坪中央有一座喷泉，从那里看到后面是一座19世纪风格宫殿，然而如果不了解这里的历史，很容易认为这里的建筑曾经是某个贵族爵士的庄园。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70到80年代国王代理的管理人员（Abrantes公爵）专门为了这座学校量身打造的，他本人以及国王基本不可能住在这里。



学校里招牌的马术表演12点开演，工作人员在邮件里会建议出了表演门票之外额外购买个Short Tour以参观其他部分，提前1小时到达参观。那栋宫殿里的一楼几乎就是空的，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学校的博物馆，结果扑了个空，后来发现博物馆居然安置在建筑的地下室里。博物馆内的装潢和设施十分现代化，让我想起诺坎普体育场的博物馆，西班牙人当真喜爱现代感十足的设计风格。这里详细的讲述了马术运动的种种知识，以及皇家马术学校的历史沿革，更用生动的模型演示马术的各种动作，不过有些遗憾的是博物馆里不让拍照。这点我着实不太理解，因为在我看来这里大部分都是图片和文字，也没有什么珍惜的遗迹文物，最终还是躲在摄像头死角里随便按了几张（事实证明，这里的女前台对于拍照一事十分认真）。









从博物馆出来眼前有两片训练场地，整个上午都有骑师和驯马师在这里训练，场地另一边有栋小楼则是马术学校的“造办处”，这一点也让我十分意外。有时候真觉得西班牙人的想法也挺奇怪，那个没什么稀奇的博物馆不让拍照，然而这种有工作人员现场工作的地方却可以随便参观，门口也没有个牌子写着可以参观，但推门进去屋里的4，5个工作人员头也不抬继续工作，当我问“可以拍照吗？”对方回答“Si, Si!”。仔细看以后发现这些工匠居然是在手工缝制马靴，难道学校用的鞋子都要自己自足不成？后来我发现其实挂在墙上的东西他们都自己制造，其中包括马靴、全套的束具、马鞍等等，看来皇家就是别有气派，啥都不用外面量产的。







辗转回到训练场旁，发现一个挺有意思的电动溜马机，一个环形的马厩里，4，5匹马被电动的转盘驱使着转圈，每隔一会儿会改成反方向转。我心里想这些马就这么在这里转圈难道不会太无聊了一些？转念一想我们用的跑步机不也是一个道理。在这里转圈走的马都是很年轻的马，有的不时会表现出打算反抗，或者心不在焉的状态，我想这种训练大概是为了磨去马的逆反意识，同时也让生性喜欢奔跑的西班牙纯种马学会平心静气的慢慢走路。



或许看一下学员的训练场景会更容易明白方才那个装置的用意，大部分学员都在练习如何控制马走特定的舞步和队形。“盛装舞步”大概包括了30多种步法以及若干种队形组合，仅用有限的动作，让马领悟如此多的变化想想也是很复杂的事情，就单纯是如何用手中那条缰绳与马实现沟通就不是短时期可以学会的。不过看得出来，正在训练的这几个学员应该都已经是个中高手了，他们所骑的马匹几乎不会出现对缰绳抗拒的动作，有好几匹马出现口泛白沫的情况，这种表现源于马匹和骑手交流良好，豪不抗拒骑手对衔铁的控制（马在不抗拒衔铁的时候，会咀嚼衔铁，因此会泛出口水泡沫来）。









场地里穿绿色Polo衫的是学员，大多个子不太高，有一半是年轻女生。而蓝色的较年长者是练马师，他们几乎是一对一进行训练，可以想见这种训练名额应该非常少。其实皇家马术学校里对学员的筛选是有严格，不仅仅要求应选者要有一定的骑术基础，更要界定应选者具有“骑士作风”。具体这种作风是指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估计有时间且有钱再加上有情怀和作风来这里学习，并且学成之后能有所发挥的少年，应该大多是名门之后（这标准其实某些方面和学校挑选马匹的标准类似）。









转眼间就到了马术表演即将开始的时间，这场叫做“How the Andalusian Horses Dance”的表演是参观马术学校最重要的活动，大部分人其实来这里都主要为了看这场表演，其实第一场演出就是当年国王送给王子的礼物。为了演出专门建造的表演馆可以容纳1600人，近几年西班牙经济不好，因此这里一般都坐不满，但如果想买到前排位置的票，还是要提前一个月预订才稳妥。看台的正中是王室成员专用的座位，这个位置下面则是贵宾席（也是旅游团位置），看罢表演之后我倒是觉得其实做在最前面也并没有太大优势，因为会被面前的围栏挡住自己一侧的视线。另外比较不友好的是，如今马术表演已经明文规定禁止拍照，而且管的比博物馆还要严格，所以只是偶尔的偷拍到几张凑合一下，这应该说是此行的一大遗憾。





随着西班牙南方特色音乐响起，一名骑师款款入场，他身着18世纪的骑士服装，帽沿低垂半遮面，优雅之余又酷得一塌糊涂。在单人表演之中主要表现这名骑师和马之间的配合细节，马儿全程保持按照音乐节奏踏步的状态，每一脚都踩在乐点儿上。这看似简单的动作，对于生性好动马匹来说却是最难的，这无异于让一个5，6岁的小孩儿打坐练瑜伽，需要锻炼马匹强大的自制力与服从性。





这名骑师完成表演后，是我个人认为最精彩的部分。在西班牙式的古典马术之中，最难的还是让马匹做出它们一辈子本来也不会主动去做的动作，例如用两条腿走路。我觉得这种表演有点虐待动物的嫌疑，可以看出来马在抬起前蹄后后腿已经急剧的弯折， 以马身体的重量来说，后腿小腿一定承受着数倍的压力，更不要说用两条腿一跳一跳的往前走了。另外一种更让人惊叹的动作则让人看起来不会想到这么多旁的只剩下惊呼，骑师先让马抬起前蹄，然后命令马匹用后腿发力跃起后踢。优雅的白马也同样有着惊人的爆发力，马匹在天空中会有一段短暂的滞空时间，雪白的鬃毛四散翻飞，全身的肌肉轮廓毕露，让人感觉到一种生命的力量与壮美。这算是皇家马术学校最招牌的马术动作，很多纪念品上都印有类似的图像，例如我后来买的这个鼠标垫。









皇家马术学校除了拥有40多匹“西班牙马”之外，还搜集了几十部不同历史时期的古董马车，因此马术表演也包括了马车表演。虽然我觉得马车表演并不是太有意思，但我也不能不说驾驶马车到他们那个程度上也一定不是轻松的事情。马车在场地里跑得飞快，而且绕的圈子还越来越小，其间车夫会控制马车穿过场地中央的一个小门，准确程度叹为观止。



表演在十二名骑师的队列表演下结束，这个环节重要表现骑师相互的配合，这时不难发现他们选用的马匹都是白色和灰色的，后来根据资料显示安达卢西亚马最多的颜色就是灰色。白色和灰色马向来给人梦幻优雅的感觉，好像总和什么王子公主扯上关系，然而这些马儿举手投足之间又透露出劲力十足的爆发力，加上骑师的坚定稳重的驾驭有种说不出的帅气感觉。



表演结束后，之前紧闭的学校大门会敞开通行，这个时候其实并没有完成整个游览，在马术学校的另外一边的马路对面，还有一座“马车博物馆”（Museo Del Enganche Jerez）很有必要去看看，何况这也是包含在游览票价之内。博物馆里展出几十具擦拭维护得宛若新生的古董马车及各种马车用具。有关马车我也不是太懂，但在看了刚才的马车表演之后，我很惊叹这些百年前造就的交通工具居然能以如此大强度的颠簸与速度长时间使用，想到这种完善精湛，坚若磐石的工业技术是后来汽车以及其他载具得以实现的基础，还是对眼前的这些“车”充满了敬意。



















展厅一旁有间宽敞的马厩可以随意进去参观，之前马车表演的那些西班牙骏马就都生活在这里，只不过如果表演刚完就来到这里，大部分马都还没回来，仅留下几匹小马在马厩里默默的吃草。如果你尝试与这里的小马进行一些交流，会觉得马当真是世界上最聪明通人性的动物之一，或许他们卓越的西班牙马血统也给它们了更多的智慧。有一匹褐色马很希望与人亲近，当我们走近的时候，他会把头主动伸出栏杆让我们抚摸它的脸颊和额头。然而当另外一对夫妻出现的时候，也许是他认为人太多了，就自己退回到了角落里不理人了，等他们走了以后它就又凑了过来，让人忍俊不禁。





另外一匹很漂亮的小灰马则很腼腆，它的眼睛一直不离开我们，当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它会后退并假装不看我们，而当我们往后走几步它就又凑过来。我随手捡了一把干草放到他的食槽边上，他只是嗅了嗅并没有要吃的意思，而当我退后几步，他立刻就过来把干草吃了。要知道他的马厩里本来就堆满了同样的干草他都没有兴趣去吃，就唯独吃了我放的那一把。要不是我们实在没时间了，真想在这儿多陪它一会儿看看它会不会最终接受我们...



参观过雪莉酒厂与马术学校之后，我深深的感到赫雷斯是座非常内敛的城市，如此让人惊艳的文化元素就隐藏在城市里连绵不绝的古老建筑之中。你很难想象马术这样在如今已经失去原先实际作用的事物会在这座城里完完整整的保留下来，正如这座学校的名字“The Royal Andalusian School of Equestrian Art”所示，这种传统和历史被成功的演绎成了一种“艺术”。传统的东西永远不应该被抛弃，人们所求所的所谓艺术也许就来源于这些延伸几百年的传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