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伤心,说实在的。大家还是特别平凡,到现在为止。” 好些东西,你在拥有它的时候,是无法觉察到它的好,亦或者珍贵的“立体呈现”的。而唯有它离开了,不再被你拥有,于是这感知的“后知后觉”——才是让人得到一种“也曾有过”的感慨万千。 拥有过一个人,拥有过一段岁月。你经过一本书,你抵达到某处景色中。 以及,你在这个夏天,经历过一些什么。 跟很多人一样,我也是在《乐队的夏天》这档节目中,才了解到这个圈子的部分,以非常浅薄而有限的视角。 起初是因为朋友中有音乐圈的人,向我安利(极力推荐)这档节目。加上他或者他们的一些专业讲解,使得我作为一个外行人,开启时间线,去追述某些一些乐队的过往。 眼下这档节目在这个夏天的尾声结束,而我也得到了我所诉求的某些答案。 当热闹跟喧嚣的部分,能够留下来,并沉浸入你的世界观的东西,那就是真正的启迪。我的所得,便是一开始的那句——“其实比九十年代心态好多了。但是大家都老了,我挺伤心的。”——出自“新裤子乐队”的主唱彭磊口中。 后劲十足的概念是什么呢?我大概是一个月之后(七月份)的某个早晨,突然在梦里惊醒,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于是拿起床头的日记,开始记下这部分的情绪。 “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我们还是这么平凡。我们以为自己会变得更好,更加厉害,甚至更加出色。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我大概知道,这些句子,得是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我会对自己说上的部分。——只是眼下命运馈赠,借用他人之口,来提前把这部分的剧本台词交付给你。 而剩下的部分,你该如何看待,那便是你自己的课题了。 于是,回归到“后知后觉”这个话题。 我大概是从过完三十岁生日之后,开始决定认真地,复盘一下从前的命运路径的。当然了,而立之年(的感受),于我而言,其实从十三岁就开始了——你需要谅解摩羯座这部分的宿命。 于是,在后来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地作对十多年之后,某天夜里我恍然大悟:其实不是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亦不是我自己出现了问题。 一切的缘由,只是时间线的问题。 或者说,不是时间线,而是时间感受的问题。 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年纪)会觉得无聊吗?大概是四十岁的时候,所谓的中年危机——知道自己此生里,能够顾好眼前这个家,就已经竭尽全力。 而至于觉得有气无力的时候,大概又是几岁?大概是年近三十的时候,你发现自己过往的辉煌或者欲望,都不足以让你抵达自己所期待的那份云巅——你只是一直在行走,但是可能一生都无法抵达彼岸。 而当你经历第一次人生真相,或者信仰破碎的时候,又是年岁几何?大概是十八岁的时候,你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辉煌——高考阶段的全力以赴,不同程度的金榜题名——哪怕是一份普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可是,至少在那个时候,你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大有可为的,对么? 只是然后呢?你会发现,那可能是你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剩下的年岁,后来的日子,你一直被生活推着前进。 即便这个过程里,你也曾经努力地试着跳出生活的洪流,去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或者远方。只是或多或少,在某个阶段,你就停滞了下来。 那个醒来泪流满面的早晨,其实也不过是最普通的一日。我知道我会起床,打开音乐,拉开窗帘,准备早餐,开启这一日的生活安排。一切都会有序地进行下去,像昨日一样。 或许会接到一个特别的电话,为我带来一些好消息。大多时候,是一些无聊的资讯和垃圾短信,提醒着我正生活在这个无法规避的信息轰炸时代里。 从家里走到公司的路程,大约半个时辰。我戴上耳机,听着音乐。尽量走得慢一些,在南方城市的热浪跟树荫交错的路途中,想象着我的未来。 之所以用“想象”这个词语,大概亦是二十七八岁之后的事。而在那之前,我最常用的一个词语,是“幻想”,或者是“奢望”—— “她总会觉得,你所诉求的这一切,大约是很美的;或许因为它们太美,终究难以实现;只是这个过程里,你所能抵达的程度几何,或许可以预设一下——这是一种规划逻辑。” 于是那几年的夏天,好像不是非常自在——总是在“想做很多的事......”和“可是万一成不了但是又无法回头了那怎么办?”之间来回摇摆。 我厌恶这种矛盾,以及矛盾之后带来的挣扎。我郁郁寡欢,警惕着抑郁根基的浪潮会再次将我吞没。 也是在某个夜里,有个声音跳出来:你好像可以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离开深圳吗?——可是我又能去哪里?” “当然是回去啊。——回去广州,回到你2011年那个夏天,本该去往的城市。”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里的一切呢?朋友,工作,公寓,书店,餐厅,海边……这些怎么办?” “眼前你所眷恋的这一切,也不过是当年一场阴差阳错(暂时妥协)之后的结果。还记得那时候,毕业季节你的那场哭泣吗?” “当然记得。” 我觉得我终究无法得到我想要的。我总是一而再地失去;以及,老天爷不曾给我任何一丝关于希望的启迪。我没有拿到我最想去的那家媒体的工作机会。 我觉得我这一生都要完蛋了! 那可真是一个接近绝望的夏天啊——所有人都在欢天喜地,干脆利落地收拾行李,拥抱作别。唯有我在夕阳下坐在校园的湖边,不知道前途在何处。 我发誓,我再也不想要那样的惶恐不安了。我要跟这份“恐慌症”进行决斗——并且我要赢过它。 “你赢过它了么?到后来。” “我赢了。” 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不是许愿,而是还愿。因为愿望早就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通过某种“恐惧的形式”逼迫你——向自己的未来许下诺言了。 而我的承诺是:我愿意接过自己的命运,自负盈亏;管他什么路途艰难,也必将找到某种信仰;信仰会支撑这样的你,以属于你的方式,将来日方长化作梦境,梦境成为现实。 如今还记得,年少时候拿到大学通知书那天,我在家里的河岸边发呆许久。——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这处我又爱又恨的家乡。 还是年少时候,收到第一份录用工作的消息,我独自一人在宿舍里发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这处我又爱又恨的校园。 还是二十几岁,在第一份工作辞职之后。我记得那个周五,中午是部门同事的送行聚餐。夜里下班我收拾完东西,在楼下麦当劳买了一个甜筒。 很奇怪的是——不再是“又爱又恨”了。 替代的是另一种感受——我好像有点不那么担忧自己的未来了。 尽管在那个时候,我依旧一无所有。但是这种“自我承担”逻辑,第一次被运用到现实中时候,竟然发觉:原来生活并没有那么为难你。 你知道这个夏天里,我跟人说起最多的一句是什么吗?——“不必担心,这个社会自然会教会他(或者她)做人的。” 延展开来就是:这是一句客观的表达,而并非被社会“所教训”之意;它仅仅是说,大概在某些时刻,某些环境之下,你会顿悟到,人世间有哪些是你可以要的,而哪些又是你不必再去要的。 对应镜像是:无论你是什么类型(或者风格)的人,你都可以在这世间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孤僻之人会有自己的避难所,热闹之人会有自己的歌舞厅;以及这两这世间,大概是深深浅浅的过度层面。 一个对自己有觉知的人,会在这深深浅浅中,找到自己的安置角度和层面。 借用设计大师山本耀司的那一句—— “‘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所以跟很强的东西、可怕的东西、水准很高的东西相碰撞,然后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才是自我。” 我的解读是:或许那些很强的、可怕的、水准很高的东西,大约都是同一样东西——那就是,你一次次地经历一些失去;以及在这些失去中,试图理解自己跟这个世界的关系。 我太在乎一些“大层面”的事物了——因为这样,我可以在天空之处,俯瞰自己的浅薄一生。与此同时,我又太容易沉溺于自己的情绪了——于是又为自己可以感知到比别人更多一层的“悲伤”,或者“触动”之类的部分,而跳入某种矛盾。 我对这部分的流动交错——些许不安,以及大部分的确定,对应(探寻到)的唯一答案,还是从我的过往经验而来——“不必担心,时间会告诉你答案的。” 想起《乐队的夏天》其中一期主题,是“和少年的自己对话”。还是“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说的那一段,给我触动很大—— “现在要是对少年时代的我自己会说,不要感到自卑,其实你比你周围的那些同学都强多了。他们之后碌碌无为地过一生,但是你会越长大越光彩。” 我的触动不是在于:你看,他这么年少时候不被认可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你的最爱(不是之一,而是唯一)。而恰好是——你看,尽管如今他在镜头前,依旧眼神闪烁,想要隐藏自己;但是他还是通过一定程度的“自我说服”,决定以某种可行的方式,让自己被更多的人认识。 因为只有先被更多人知道你——于是你的那部分“好”,才可以顺便被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年岁中年,而灵魂仍旧少年的歌手,给予我的这个夏日启迪。 想起上一个夏天,被一位女孩问起:“你觉得三十岁,会是你最好的年岁吗?” “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还有十年。” 人生四十才开始,而我只是在为四十岁的“光彩”在做准备。大约这是早熟孩童的宿命:越是被生活虐待过、忽视过,才会越发珍惜一切如今所得;以及,会将这甜美果实,尽量留到十年后再去品尝。 “那么眼下你又该怎么办?”女孩问,“你如何度过这十年?以怎样的信仰或者支撑力?” 我突然大笑了起来。 “我还可以失去更多。” ——这是我的答复。 想来也是悲观主义者最大的武器了,对么?你还会失去更多。——可是没有关系,总是要失去些什么的。 那就,静候来日吧。 ✎文章配图均来自Unsplas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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