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泰三年(公元936年)四月某日,后唐末帝李从珂对身边的从臣说:“石敬瑭是朕的至亲,按理说不应该怀疑他。但目前关于他的流言很多,甚至说他将京城的财产都转移到北京(太原)。朕担心酿成事端,该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呢?”从臣们都不敢接话。 退朝后,端明殿学士(高级国策顾问)李崧对同僚吕琦说:“我们深受陛下大恩,不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心存观望。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吕琦沉吟着说道:“据我判断,如果石敬瑭割据河东战区,一定会联结契丹,作为外援。契丹前太子李赞华(耶律突欲)不正为我国恩养吗?契丹的太后因此寻求同我国媾和。而我们一直扣留着定州大战俘虏的契丹大将涅里衮等人(可参见前文契丹往事24《定州大战唐军打得辽太宗口不言兵,被俘众将沦为唐国仪仗队!》),所以没能达成和议。假如我们释放涅里衮回国,每年再给契丹一些礼金——我估摸着,十万贯应该就够了。契丹必然欣然与我们和解。那时,就算石敬瑭心存异志,也翻不起大浪来!” 李崧拍手说道:“你简直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们和宰相兼三司使(财经委员会主任)张延朗商量商量,看看财政方面能否支持?” 他们把这个计划告诉了张延朗,张延朗高兴地说:“按吕学士您的计划,不仅可以制约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更能省下一大半的军费开支。哪有比这更好的计策!如果圣上批准,钱粮的事只管交给老夫。” 于是,他们暗中禀告了末帝。末帝称赞他们忠心谋国。他们又共同起草了预备递交给契丹国的和平文告《遗契丹书》,只等皇帝正式下文批准。 不料,末帝把计划转告给枢密直学士(国防部高参)薛文遇,薛文遇却不屑地说道:“天朝皇帝屈尊向夷狄求和,难道不丢人吗?再说了,倘若契丹人依照和亲的惯例,请求您将公主下嫁到契丹,您怎么拒绝?”他还顺口背出中唐诗人戎昱的《昭君诗》(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末帝一听,脸色大变,立即改变了主意。他愤怒地斥责李崧和吕琦:“亏你们还是通晓古今的才子,想要辅佐君王开太平盛世!竟然出这样的馊主意。朕的女儿还在襁褓中,你们想令她以后都生活在大漠苦寒之地吗?还提议把国家养兵的钱财送给契丹,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吕二人听了末帝的诛心之论,汗流浃背,连连分辩说:“臣等本意是竭尽愚忠报销国家,绝非是为了契丹,请陛下您细细体察!”此后,群臣再也不敢提与契丹罢兵言和了! 五月的一天,薛文遇在皇宫内值夜班,末帝又向他咨询石敬瑭的事。薛文遇回答说:“这样的大事,微臣认为您不用多方征询意见,依照您的初心去做就好!我觉得吧,像石敬瑭这样脑后生有反骨的人,您担心调整他的职位他反叛,难道您不调动他,他就不反了?您把他放在河东战区的时间越长,他的根基只会越深厚。不如早做打算!”末帝嘉许道:“爱卿的话,真替朕抒发了胸中的郁结之气。” 当晚,他就传令起草诏书,河阳节度使宋审虔调任河东节度使,忠正节度使张彦琪调任河阳,饶州刺史符彦饶调任忠正。当然,主要目的是将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调任郓州节度使。为给调令蒙上一层温情的面纱,诏书中加封石敬瑭为赵国公。 石敬瑭接到调令后心中恼恨,这种几大战区司令对调的把戏,居然玩到我头上了!当年朝廷要把你从凤翔调离,你不干,起兵把你弟弟赶下了台,难道我就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他召集心腹商量对策,说:“我受命到此赴任时,圣上当面对我说,将国家的北门交给我看管,永远不会调动!现在突然降诏,不会是因为去年我杀掉李晖他们的事令圣上猜疑吧?今年正月,圣上生日,公主进京庆贺。告辞那天,圣上喝醉了,对公主说,你这么急着走,想回去和石郎造反吗?你们看,圣上怀疑我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宠信奸邪小人,沉湎酒色,朝政失当,赏罚不明,离崩溃也只有一线之隔。应顺年间,少主从洛阳逃出,孤没能及时拨乱反正,至今还耿耿于怀。我忠心为国,朝廷却诿过于我,难道就任由他们宰割吗?晋阳易守难攻,城中兵甲粮食很充足。圣上能够容我,我就安分地侍奉朝廷;一定要凌迫我,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掌书记(侍从办公室主任)桑维翰和都押衙(战区大营总管)刘知远都赞成他不奉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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