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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都有与众不同的人 || 杨献平

 老鄧子 2019-09-07

深纹路,岂止于深

 01   每个时代都有与众不同的人  

0   0              作者:杨献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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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事,辩证地看,我觉得才更能够逼近本质,接近真相。尽管,本质和真相有时候也是游移不定的。

单位组织去看电影《杨善洲》。开始有点不情愿,主题先行、教育意味浓郁的片子及其他文艺作品,总叫人心里不舒服。坐下来看,原先只是想看看导演和演员的“演戏”功夫到底如何。影片还没开始放,心里就想,这样一个题材,概念化、脸谱化、匆促痕迹是必然的。果不其然,李雪健表演功力深,但陶虹演得实在一般。导演的叙事能力也不值得圈点。这个片子拍摄确实是仓促了的。虽然其中有些动人的细节,人性化的表现,但总体而言,还是很粗糙,拼凑的痕迹也有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杨善洲的事迹内容是真实的,起码占百分之九十以上。

看的过程中,自己也猛然感动了一次。其原因有二,一是我觉得每个时代都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人,比如李隆基时期的鲜卑族将军高仙芝。高仙芝好财宝好衣饰,不管何时,都是鲜衣怒马,一身白衣,峨冠袍带,随从成群,而且个个模样标致。当时,另一个将军封常清因为长相丑陋,还有点跛脚,先是修书给高仙芝,要求做他随从。高仙芝嫌封常清貌丑,不理睬他。封常清数次不果,干脆找上门来,对着高仙芝慷慨陈词,大意是说,丈夫岂能以相貌论?高仙芝见其文采出众,兵车文书,立等可就,便破例收在身边。

怛罗斯之战失败,全因高仙芝贪心太重,舍命不舍财所致。自此,唐帝国势力开始在西域衰落。安史之乱爆发,高仙芝和封常清先后被调往潼关抵抗,后被鱼朝恩嫉恨,再加上杨国忠煽风点火,二人同日被杀死。另外一人,是李嗣业,也是高仙芝在安西四镇时的属将,安史之乱中,其不满于鱼朝恩、边令诚等宦官把持军权。一次独自出战,在乱军之中,不幸被毒箭射中,仍鏖战不止,多处负伤。回城当晚死。

李嗣业与高仙芝不同,不爱衣饰,不储钱财。在达官贵人极度奢侈的李隆基时期,像李嗣业这样的将军,可谓绝无仅有。

因此,杨善洲这样的人和事迹,我相信是大部分是真实的。再者,2010年到映秀镇采访黑水民兵群体,从那些平凡甚至贫困的藏人身上,也看到了一些这时代当中匪夷所思甚至绝无仅有的美好人性人心。我也确信,在时代之间,总有一些人的心态与精神和大环境背道而驰。另外,杨善洲的事迹,也与我已经逝去多年的二舅有点相像。二舅生前做过大队支书,带人植树造林、开荒为田。现在,村里多数田地,都是他那时候开垦的。种的树也蔚然成林,归为林场。二舅的性情也非常耿直,不谋私利,至今在老家名声很好。

我总觉得,杨善洲一生都可能生活在一个理想的境界中,他做的和坚持的那些,现在已被人嗤之以鼻。而他的坚持,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但也使得他自己与他们有效地区别开来。





对某些过人之人持怀疑态度,是时代通病,也是一种逆反。我们都以为,无论是怎样的一个人,身处这个时代,无论怎样的坚持自我,终究也难逃大环境的侵蚀和熏染,更无法规避生存乃至自尊、亲情等等俗世之物的掣肘与劫持。看了这部片子,我也忽然想起明朝的海瑞。海瑞也是一个把做清官视为理想的人,穷尽一生与贪腐战。但事实上,海瑞战斗的不是“贪腐”这一官场原生态,战的是一种机制,是一种文化积习与人性人心。清官文化是封建思想在今天的再延续和再教习;清官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封建时代底层人的觉醒。

钱穆《国史新论》中说,在唐宋两代,皇帝的权利是受到一定程度制约的,不是我们通常以为的不受限制、随意而为。我写长篇学术散文《梦想的边疆——隋唐五代时期的丝绸之路》一书时,还特别注意到一则旧事。即李隆基要废掉太子,重新立与他和武惠妃所生的儿子为太子。多次对要求张九龄配合。张九龄说,太子无过,随意废立,这件事只要我任宰相一天,就绝不答应。宋代是文人政治,皇帝想要做任何事,必须经过宰辅,也就是枢密院诸大臣的商讨批准。枢密院虽也是某个人主导,但主导者的个人修养、出发点和处理各种朝事的方式,都很规范,皇帝要做什么事情,这些人不签署意见,皇帝发话也无效。

钱穆说,中国非但不是从来没有对权利的制约,而且是相当严格。但先生忽略了一点,我觉得:在唐宋两代,尽管有权利制衡制度,但根本问题是,人的道德性和自律性,包括人的品质,还是直接影响王朝兴衰的主要因素。明代,朱元璋开了恶劣的先例,清洗了一大批功臣,借机废掉了宰相制度,集权于皇帝本身。清朝更是,以不伦不类的军机处代替较为科学的宰辅制度。

汤因比也曾感叹,历史是无法猜透的,后世之人,谁也无法复原历史。现在对历史的解读,始终是隔着一层。引而扩之,对于消失的,若是没有随时随地的影像记录,后世的所有再现都不可靠。但我始终相信,无论哪个时代,在我们通常所见、所认定和习惯的那些“惯常”和“普遍”之外,也总会有一些令人惊异的人事存在。对杨善洲,对历史上所有清白持身,有正义感的人,保持敬意应当是一种修养和素质。因为他们是逝者,因为他们在那个时代,艰难地把自己从众人中独立出来了。而现在,十四五亿人,如他们的又有几个呢?人和事,辩证地看,我觉得才更能够逼近本质,接近真相。尽管,本质和真相有时候也是游移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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