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我穿着这个红色的祖衣出去招摇,一定会被笑场的。所以,还是要回到内心世界里去寻找生命的各种答案,解决各种困惑…… 人生这出戏,在哪里当真,就在哪里被笑场…… ' 在我老家,我嫂子的叔,我也管他叫叔,很辛苦地拼到中年,忽然得了癌症,要死了。 当时,两个孩子都还小,我的婶如天塌了一样,悲痛欲绝,两个人都没啥文化,但是很本份,很老实,我婶不论在家里家外,对我叔绝对是言听计从,绝无二话。 我叔在弥留之际,要交代后事,那个老实巴交的我婶一边哭一边很认真地问我叔,你死了以后,我能不能改嫁? 我叔用他人生的最后一口气,挤出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字——滚! 这个事情一直在村里流传,是我嫂子亲口告诉我的,我嫂子说的时候笑到前仰后合。我听了很诧异,虽然也觉得很好笑,但是又觉得这个好像不应该笑。 多么严肃正经的人生,多么悲伤的故事,怎么能就这样笑场了呢? 出家前,我很努力地奋斗,背井离乡地在大城市打拼,终于,有一天有了一点点的收获,我很嘚瑟的回了一趟老家,开着新买的小车,驱车一千多公里,衣锦还乡的那种。 那年月,买车并不多,虽然我是勒紧裤腰带买的车,但确实收获了很多肯定和赞叹的目光,老家有人对我这些年离家打工给与了盖棺定论的评价:狗日的,混得不错。 我感觉我的奋斗和勤奋被笑了场。 我出家了,一直很担心我妈妈伤心,但事实上,我妈妈一点都不伤心。当时,我跟我妈妈说,我出家了。我妈妈想了想说,孩子,好好干,听领导的话。 我觉得我如此严肃的信仰被笑场了。 后来,在电话里,我常以一个出家人的身份跟我妈妈讲一些佛理,希望她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跟别人吵架什么的。我妈妈很严肃地跟我讲,我的儿,你信佛可以,但不要信得太深,好不好? 我如此严肃认真的价值观也被笑场了。 后来,我见过一次我哥哥,我跟我哥哥说,我出家真的是有情怀的,是有济世度人的理想的。我哥哥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老家的人都认为我是做生意欠了债,还不起了,才出家的。 我感觉我如此严肃正经的理想也被笑场了。 当年,有一位亲人得了绝症,来寺院里看我,我一看她的状态,估计是活不了多久了,就劝她万缘放下,好好念佛。这位亲人说,先回一趟家,给儿子搞一套廉租房再回来念佛求往生。 她就回去了,结果廉租房没搞到,自己的房子都被亲儿子诳走卖掉了。没多久,她就去世了。 她的最后一个严肃认真的梦想也被命运笑了场。 出家后,我听说了很多的规矩和说法,那时候是个宗教小白,全都信以为真。 比如说,红祖衣很拽,所谓红祖衣,就是红色的袈裟,小时候看西游记里,唐僧披的那个。在前面出家的师兄们有的就穿着做佛事活动,很庄严,后面出家的师兄也穿,拍了照片给我们看,哇塞,好威风。 我想,有一天,我也要披上这个大红的袈裟,拽一把。 可是,随着学习用功的深入,尤其是学习了佛教史,慢慢知道,这些是佛教文化,并不是佛法本身,佛法本身是心灵世界里的觉悟,跟这些没什么关系。 只是说,佛法需要一个载体,通过这些载体,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建筑、绘画、唱诵、服装、钟鼓法器,香烛烟火,都只是载体而已。心灵世界的事情,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我们生命苦乐的源头。 后来,我就明白了,如果我穿着这个红色的祖衣出去招摇,一定会被笑场的。所以,还是要回到内心世界里去寻找生命的各种答案,解决各种困惑。 出门在外,越来越长见识,佛法的本来面目越来越少人知道和了解。 很多人都以为做做佛事就是佛法,甚至,成为赚钱牟利的工具,甚至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说法,民间信仰,占卜吉凶,强身健体,心灵鸡汤。乃至于听到说还有用人的骨灰炼制丹药,卖给信众吃,说是吃了会如何如何好,还真的有人信。 很少听到戒定慧,听到离欲和解脱,听到的多半都是钱,为了钱而不顾一切。 佛教和商业在一起,是一个彻底的大笑话。 慢慢地,我就有了一点领悟,我们的整个人生是如幻的,不是实有的,如果我们认为它实有,就会执着,我的执着在哪里,苦就在哪里。 时间也不是实有的,是意识捏造的,空间也不是实有的,是意识的捏造。一切的善恶苦乐,都是意识作用,人生绝对不能作恶,更不能假借佛法作恶,要众善奉行,但也不能执着有我在行善。 对六尘的贪着,要努力放下,放不下也要放下,崇高必堕落,人生这出戏,在哪里当真,就在哪里被笑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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