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7、8、9月,内蒙、陕北、宁夏、甘肃等地,满大街都是红着眼睛、带着口罩的过敏人群,到处喷嚏声连连,响彻云霄。过敏让人们苦不堪言,而这个季节过敏的元凶就是——沙蒿。 提起沙蒿,很多人估计会觉得陌生,然而提起她的表亲——黄花蒿,人们纷纷肃然起敬。这个声名鹊起的青年才俊,治疗肿瘤、疟疾的特效药“青蒿素”就是从中提取的。 蒿属家族中出了这样一位载誉国际的榜样,人人称颂,沙蒿从小立志,要和表姐一样好好成就一番事业。 沙蒿继承了蒿属植物最大的优点——吃苦耐劳。田间地头、城市裸地、荒漠草原……哪里都有它的影子,尤其是华北地区,分布量巨大。 咫尺之外的沙漠一眼就看中了沙蒿这个好青年,伸出了橄榄枝。 沙漠环境恶劣,干旱缺水、贫瘠,风也大,堪称植物的“地狱模式”。 作为治沙固沙的先锋部队,沙蒿耐寒、抗旱、喜光、耐热,无惧干燥和盐碱,同时繁殖能力极佳,萌蘖性也很好,生命力还相当顽强,简直是为沙漠而生的“特种兵”。 治沙的第一个难题就是种子发芽问题。以往进驻沙漠的植物最怕流沙覆盖,往往一场风沙就丢盔卸甲,败下阵来,而沙蒿则不同,它针对流沙这一现象进化出了自己的一套本事——先让风沙帮忙搬运种子,再让种子用黏液沾满沙子变胖变重,陷入流沙中牢牢扎根。风停沙止,沙子覆盖在种子上,正好帮忙遮阴,找准时机马上发芽。 在沙漠里,适宜播种的春季和初夏恰好气流活动强,容易对植物和种子造成风蚀掩埋,发芽极为不易。对于这种情况,久经沙场的沙蒿完全不惧,沙蒿的种子又小又轻又多,一场大风反而会成为它传播果实的助力。 不仅如此,沙蒿的果实和种子表皮上还进化出了一种黏液,只要种子落地,黏液就可以粘起周围的沙子,让种子变得越来越大,防止蚂蚁搬运啃食,还能增加抗风能力,不易移位;加上种子粘了沙子有了一定的重量,就会从表层向沙子下层沉降,方便它被沙子覆盖,吸水发芽。 而且,黏液还能帮助沙蒿种子吸收水分,帮助催芽。 也因此获得外号——“超旱沙生植物”。它的叶稍肉质,有着很厚的角质层,可以抑制蒸腾,具有较强的保水能力,沙蒿茎叶则可以推迟和减缓降雨带来的产流、产沙时间,起到减缓水土流失的作用,同时还能防止沙蒿被雨水冲走。 几场硬仗下来,沙蒿获得了全盘胜利,沙漠边缘因此显得生机勃勃。 春去秋来,深秋季节,隔壁草原百草凋零,牲畜进入了青黄不接的时节,沙漠边缘的沙蒿也开始霜枯。青绿的沙蒿味道很苦,牛羊都不屑一顾,而霜枯以后,它的味道则变得可口许多,于是牛羊开始成群结队来到沙漠里,啃食沙蒿。有了沙蒿的加持,沙漠俨然已经成为草原的“储备粮仓”。 沙蒿取得了瞩目的成绩,不过,对它来说,这只是个开始。苟富贵,勿相忘,为了沙漠生态系统的稳定性和物种多样性,它把远在老家的油蒿兄弟也请进了这片沙漠中。 油蒿的一级分枝能力是沙蒿的14.5倍,防风阻沙能力更强,只不过它没有沙蒿天生天养、耐力超强的性子,对付流沙无能为力,常常被掩埋,加上对水量也有一定要求,所以往往是沙蒿率先入驻环境恶劣的地带,待沙蒿长成,油蒿再行入驻。 油蒿 有了油蒿,沙蒿小分队如虎添翼,几年之间就把沙漠边缘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但沙蒿并未躺在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它开始和科学家联手,思考更加快捷环保的固沙方式。 它的目光又投向了种子上的黏液,这种黏液可以提炼“沙蒿胶”,具有较高的黏性和良好的吸水性,作为一种增稠剂和稳定剂在医药行业广泛使用。将沙蒿胶溶解在水中,喷洒在沙丘之上,可以把沙粒牢固地粘合在一起,起到化学固沙的作用。 比起生物固沙,化学固沙明显时间更短、效率更高,它可以成为生物固沙的有益补充。 终于,沙蒿不再默默无闻,它声名远播,变得广受欢迎,人人都知道它在沙漠边缘耕耘十几年,让沙漠“改头换面”,是固沙治沙的大功臣。 赞扬声中,沙蒿不复当年的低调与勤恳,逐渐有点飘飘然,开始盲目扩大自己的地盘,漫山遍野,触目所及,到处都是蒿类植物。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环绕在沙蒿身边赞颂的声浪中,开始出现不一样的声音,其间夹杂的质疑声越来越强。 青绿的沙蒿反而不如霜枯后的沙蒿更让牲畜喜欢 原来,随着蒿属植物的增多,蒿属花粉也成为了夏秋两季最重要的过敏源。蒿属花粉的直径大多数在19~25 μm之间,为粒球形或近球形,能结合人体特定免疫细胞并激发其产生组胺分子,最终刺激到眼鼻等器官,从而引起过敏反应,尤其是季节性变应性鼻炎。 说起来,能够引起过敏反应的植物不止蒿属植物一类,还有很多植物也存在这个问题,比如蒿、大麻、葎草、蓖麻等等,而蒿属植物花粉每年持续时间最长、含量最高,容易引起严重过敏反应。尤其在西北地区,那些沙漠边缘的城市,因为固沙小能手沙蒿种植广泛,所以饱受花粉过敏症的折磨。 但是,该如何减轻大家的过敏症状呢?沙蒿向人类求助,思考良久,人类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逐步缩小沙蒿面积,聘请更多植物加入到沙漠这个大家庭中来。 其实,在沙漠治理中,沙蒿往往是第一批先行军,随着沙蒿固沙使命的完成,接下来沙漠会有更多的植物入驻,例如沙柳、花棒、羊柴等等,接下来,还会进一步种植樟子松、沙地柏、杨树、柳树等。物种越来越多样,沙漠最终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绿洲”。 目前,以政府为主导,沙蒿“花粉重灾区”陕西榆林开始着手进行补救措施,第一步,新建樟子松和沙地柏基地,逐年减少沙蒿面积,补种乔木树种;第二步,自2015年起,当地不再进行沙蒿种子飞播;第三步,与医疗部门对接,期望更快通过医疗途径找到减轻过敏症状的办法。 随着时间推移,相信人类最终可以找到与沙蒿之间的平衡点,达到互利共赢。 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生物,或者说,所有看起来很美的一切,往往是从人类视角出发,鲥鱼多刺,海棠无香,沙蒿过敏…… 在改造自然的同时,我们也要审视自己,如何在与自然的相处当中,把握那个微妙的“度”,毕竟,“蝴蝶效应”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第一颗沙蒿种子发芽时,没有人想到终有一天,投在它身上那些期待的眼神会渐渐变成恐惧。 在自然面前,我们即渺小又强大,怀揣敬畏之心,跋涉前行,是我们的责任,也是义务。 参考文献: [1]许锐,郭璐,李寻昌,董琪.延安地区黑沙蒿生长特征及护坡效应研究[J]铁道工程学报,2015,(9):19-24. [2]赵明,王文科,王周锋,陈立,马稚桐,宋浩.半干旱区沙地沙蒿生物量及根系分布特征研究[J]陕西林业科技,2018,41(4):786-792. [3]马全林,卢琦,张德魁,刘虎俊,靳虎甲.沙蒿与油蒿灌丛的防风阻沙作用[J]生态学杂志,2012,31(7):1639-1645. [4]牛小霞,李润喜,刘文涛,夏栋栋.野生植物白沙蒿的种子特性及开发应用研究进展[J]农业科技通讯,2012,(5):234-237. [5]刘军,张宇清,秦树高,冯薇,孙延菲,王莉,白宇轩.不同喷洒浓度沙蒿胶固沙效果试验[J]农业工程学报,2016,(5):149-155. [6]刘成花.新风系统在大牛地气田沙蒿花粉过敏防护中的应用研究[J]当代化工研究.2017,(9):22-23. [7]张强,刘静,李强,孙旭,庞景文,张欣.黑沙蒿与粉土质砂根-土及土-土界面摩阻特性[J]西北农业学报.2019,28(3):489-496. [8]童跃伟,吴春玲,彭政,周欣.沙蒿对局部沙埋的反应及其克隆整合的意义[J]安徽农业科学.2018,46(4):106-108,111. [9]马全林,郑庆中,贾举杰,袁宏波,张德魁,丁峰,张锦春,魏怀东,靳虎甲,刘有军,孙涛,王继和.乌兰布和沙漠沙蒿与油蒿群落的物种组成与数量特征[J]生态学报.2012,32(11):3423-3431. [10]刘艾竹,王学艳,尹金淑,于睿莉,马婷婷.蒿属花粉特异性免疫治疗变应性鼻炎的临床疗效观察[J]临床耳鼻咽喉头颈外科杂志.2018,(20):1580-15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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