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窗新语》李莺莺爱心不移重造良缘
文/梦光情雨
《绿窗新语》是宋代传奇小说和笔记集,南宋风月主人编辑,其中的《李莺莺》摹拟唐代元稹的《莺莺传》,白石为凭,明月为证,海枯石烂爱心不移,贤贞是爱情组歌中的恒定粒子,无疑李莺莺是坚贞爱情的典型之一,但李莺莺不同于“崔莺莺”,追求自己的婚姻和爱情,李莺莺主动、大胆,并且稳操胜券,李莺莺能冲出礼教约束,决定自己的命运,获得美满结局。
张浩,字巨源,洛阳人,由于祖上有功,张浩补了个刊正(校正文字的谬误,此指任刊正之职)。张家家财巨万,不但在乡里称得上是豪门,那显赫壮丽的府第简直与朝中的王公大臣不相上下。
张浩好学,刚刚20岁,洛阳的读书人就慕他的名,贵族之家很多向他求婚的。张浩总是拒绝说:“我没有功名,也没有什么显著的事迹,不愿意就这样结婚。”张浩在府第的北面,建筑了个园圃,是他跟好朋友饮宴的地方。这花园里有乘凉的亭轩,赏月的台榭,临水的馆阁,入云的高楼,还有高高的桥,曲曲的栏,各种奇花异草,无所不有。张浩与当时俊杰文士每天在里面玩赏饮宴。
有一天,张浩和一个叫廖山甫的闲坐在宿香亭下,那时桃李花盛开,艳丽的牡丹还没有凋谢,春天的气息弥满着整个亭园。
他们漫步到园圃主楼的东面,看见一个刚刚束起头发的小丫环,引着一个穿青衣服的女郎倚立在亭轩的栏杆上。细细打量女郎,真是容貌盖世,美丽非凡,眉毛像弯弯的新月,脸庞像鲜嫩的荷花,浓密的头发束成螺形压住了鬓角,洁白整齐的牙齿像一排琼石。整个的她像一块闪光的美玉,宛如含苞未放的花朵。女郎见到张浩也不躲避。
张浩对廖山甫说:“我不是好色的人,今天见了她简直克制不住自己,像是丢了魂似的,怎么办呢?”廖山甫说:“以你的才学、门第,跟她结婚,易如反掌。”张浩说:“经过纳采问名,说媒成亲要等好几个月,那时我已因相思而死了。”
廖山甫说:“就是怕得不到她,如果你能够娶她,早晚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你先试着和她谈笑一番。”张浩于是走向前去,向女郎作个揖。
女郎也严肃地向张浩施礼,张浩说:“想知道你的姓氏,是谁家的姑娘。”女郎说:“我就是你家的东邻呀!家里有严父管束,没事不得出闺门,所以没有机会遇见你。”
张浩知道隔壁家姓李,就说:“我这不像样的园子里幸而有空着的馆舍,想为你少准备些酒菜,结邻里欢怎么样?”女郎说:“我所以到这里来,实在是想见见你,今天幸而能够相遇,希望不要做出越礼的举动来,那就太好了。将来我如果能做你的妻子,为你家执箕帚,主祭祀,那才是我的心愿呢。”
张浩喜出望外,说:“假如能够和你成为夫妇,我们白头偕老,就是我生平最大的快乐,不知我有这样的命运和福分没有?”女郎说:“想要你一样东西为凭信,那就标志着我的心志定了,也可以拿它对父母去证明。”
张浩解下一条罗带给女郎,女郎说:“这东西没有用,希望得到一篇你亲笔写的文章,那就可以做凭证了。”于是女郎取下颈上香绸围巾,叫张浩在上面题诗。张浩十分高兴,问女郎多大年纪,女郎说:“13岁了。”张浩于是指园中未开的牡丹为题,作了一首诗:
含着香苞,迎着朝阳,你美丽的花王,我和你相遇,
正是你待放的时光。
你深深地藏起娇艳的春色,默默无语,你的芳心中
期待着,那又是为谁呢?
你望绿的花苞里藏着锦绣一般的美,
好像美丽的西施被锁在东吴的深宫里,
上帝造化万物,自有他的安排,
倚栏赏花的王孙,不要怨花儿开得太迟。
女郎读了诗,更加高兴说道:“你真是有才的人,我的终生托付给你了,希望你留意。”说完就走了。
张浩从此神情恍惚,像失掉了什么,甚至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一个多月以后,有个尼姑来张家——她是常常出入张家的。对张浩说:“李家姑娘向你致意,最近她将前时你俩订婚的事托乳母告诉了父母,不幸,她父母坚决不答应。不过她表示她已许配于你,千万不要有什么疑虑。”
转眼一年过去,牡丹盛开,张浩在园中赏花,不见美人,只剩下独自叹息。张浩剪下几枝牡丹,使人悄悄悄送给李家女郎,并带话说:“去年花未开的时候,在牡丹花栏边上遇见了你,今年花已盛开,但人没能结合。既为夫妻,偷偷见一面,算不得过份的行为,可以吗?”
李家女郎又派尼姑对张浩说:“初夏二十日,我亲族中有女出嫁,父母都要去送亲,一定要带我,我借口有病留在家里,就可以在你家园轩阁中相会了。”张浩大喜。
到时,张浩把园中馆宇收拾得干干净净,预备下酒食等待着。到十六日这天,尼姑又来了,说:“这是李家姑娘给你的信。”张浩拆开来看,原来是一首小词,词前有这样的话:“昨夜堂前赏月,颇有所感,写成小词一首,寄给情郎。”词名《极相思》:
“红疏翠密晴暄,初夏困人天。风流滋味,伤怀尽去,花下风前。
后约已知君定,这心绪尽日悬悬!鸳鸯两处,清宵最苦,月甚先圆。”
到了四月二十那天,张浩到园里等候。不久,见墙头上罩上了一条红色的褥子,接着李家女郎越墙过来了。
张浩赶紧迎她到馆室中……这时街上响起了沉沉的更鼓,其余什么声息都没了,但见那轻柔的帘幕在微风中摇荡,月光从稀疏的帘子透进来。女郎的两眸像清沏的秋水,她的腰肢柔软袅娜。两人解衣同眠,羞涩而幸地结合在一起……
张浩以为,楚怀王巫山神女中相会神话传说,华胥国神游都比不上他们现在幸福。
天将明时,丫鬟扶持着女郎离去。临行时女郎对张浩说:“我的身子,已经是你的了,你要有始有终,千万不要变心呀!”两人携手下了亭台,转柳穿花,至东墙下,张浩扶着李家女郎爬上越墙的梯子看她回家去了。但从此以后,虽然时常暗中通消息,但没有机会再幽会。
没过几个月,女郎随父亲赴官任,临行时特别派那尼姑对张浩说:“等我父亲官职更替,回来以后,我们再举行婚礼成亲。”
李家女郎一去就是二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时,张浩的叔父从州太守的官位上更替回乡,对张浩说:“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结婚,我决定主持你的婚事。”
张浩怕这当官的叔父,不敢拒绝。叔父给他订了一家姓孙的姑娘,孙家也是大族。正纳采问名(古时婚姻有六道手续: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办理着婚姻手续,碰巧李女郎的父亲调官回来了。
女郎听说张浩已与孙家有了婚约,就对她父母说:“从前我已许身张浩了,爹妈妈如不答应我,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某天晚上,女郎不见了,父母急忙寻找,发现女郎已投井了。赶快找人救上来,女郎还有点气。救醒以后,父亲说:“我不再拦你与张浩的婚事了,马上派人去跟张家说合,但张浩已跟孙家订婚了,怎么办?”
女郎说:“我自有办法。”
一天,女郎亲自到郡府里反映情况,她说:“我早已跟张浩订了婚,因随父亲赴官外任,及至回来,那张浩又跟孙家女子订了亲。”说着低声痛哭,还拿出张浩送自己的诗和信笺。
知州下了一纸文书把张浩提来,讯问道:“你先跟李氏有婚约,后来又跟孙家订婚了是吗?”
张浩说:“与孙家结亲,我是违心的,叔父命令我这样作,我不敢拒绝。”
知州说:“孙家女子还没有娶来,我现在给你作媒,再娶李氏。”于是提起笔来,下了判词:
“花下相逢,已有终身之约;中道而止,欲乖偕老之心,在人情深有所伤,论律文亦有所禁。宜从先约,可绝后婚。”
于是,张浩娶了李莺莺,二人再拜谢府尹。
成亲以后,夫妇恩爱,偕老百年,生了两个儿子,都考中了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