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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族中，我们这一辈中我排行老八，年纪是最小的一个，从小也是因为嘴甜，学习成绩优异，讨长辈们喜欢。攀比之心在我们家族不是很强烈，所以没有角逐第一的说法，书，能读就读，考得上好大学就考，考不上就随便找个职业学校打发了事，学了一番技术出来，也不见得会比那些大学生差，这是我学生时代，听我爷爷最常说的。 奶奶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嫁的地方一远一近，四个儿子的房子建在一起，一排过去，我读初中以前住的房子，都是我三伯娶媳妇时才开始建的新房子，用土块砌的，屋顶盖着瓦片，有个小阳台，总共有四间房子，一桩一瓦都是这辈人用劳动耕耘出来的，那时特别穷，请不起工人，能够自己做的都是自己做。 可是，比起现在的大房子，我还是喜欢那个一到傍晚就袅袅翠烟，一到深夜就蛙鸣阵阵，一到早上就被清脆的鸟叫声围绕的瓦屋，因为那里承载着一代人的努力、汗水、还有苦涩，和浓厚的人情味。 爷爷是30年代的人，那个年代对我这个九零后来说可是载为历史，那时他当兵打游击到我们这大山来，我太爷爷养了两个儿子都没有养活，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了，只养活了三个女儿，奶奶还有她的两个妹妹，作为家中老大，自然要担起为父母养老送终的责任，自然是不能嫁出去，太爷爷觉得我爷爷是个朴实可靠的小伙子，家中有多男儿，所以便招他入赘。 若不是家贫，以我爷爷当兵人的那种傲骨是不会答应做上门女婿的，但是那个年代，哪有什么爱情，不过一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爷爷奶奶结婚后生了四男两女，爷爷又是当兵的，在家的时间极少，奶奶又当爹又爹妈的把几个孩子拉扯大，那个时代还是生产小队的组织，吃的是大锅饭，一起干活一起吃饭，谁家若是吃肉了，还得抓出来批斗。那个年代的穷，我想象不到，但是那个年代的身不由己，在我想象之中。 我出生在正月，我妈妈说我出生的那个月特别的冷，但是我出生的那天格外的暖和，我虽然生在冬天，但是我特别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有丰收的玉米，还有奶奶的故事。每每夏天，玉米丰收的时候，我和奶奶就会在阳台上，铺了张凉席纳凉，摇着我用纸皮做成的扇子，然后会煮一篮子的玉米，一边跟我讲她的过去，一边吃着玉米。 她年轻的时候，喜欢上一个医生，不算单方面喜欢，是彼此都有感觉的那种，可是人家那个条件哪里是可以入赘的，在太奶奶提起想要嫁人的事情，太奶奶就抹起眼泪，后来奶奶只能妥协，听他们的话招了上门女婿。 年轻时，爷爷奶奶没什么感情，经常因为生活琐事吵吵闹闹，几十年过去了，做了半辈子的夫妻，就算是没有爱情也累积了几十年的亲情，谁有个伤风感冒都特别的担心对方。爷爷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特别温和慈祥的人，每次去领退休金回来，都会给我们带一大堆的零食，所以小时候每个月十五号，是最开心的一天，爷爷一出门，就在路口等着他回来。他还养了很多蜜蜂，小时候也经常被蜜蜂蛰成猪头，爷爷会在蜜蜂蛰的地方帮我抹上薄荷味的牙膏，冰冰凉凉的就不会那么痛了。 爷爷的身体一直很好，跟他一起爬山，爬的比我还快。可是三年前突然就病倒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就出院回家休养，一直躺在床上，由我在老家的伯伯们轮流照顾，但是所谓的照顾也就是是不是问候一翻，伺候我爷爷生活起居的，还是我奶奶。 刚开始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有我奶奶搀扶，还是能够起床自己吃饭和洗澡，后面情况越来越糟糕，只能躺在床上，我爷爷虽然是病了瘦了，但那一米七五的骨架子仍有重量，凭我奶奶一个人，根本搀扶不起来，而他也使不上任何的力气。 什么时候很自己是女儿身的呢，大概就是爷爷病重的时候，作为一个孙女什么也做不了，帮爷爷擦身的时候我得避开，爷爷大小便失禁的时候我要避开，我唯一能做的能够陪伴这个被病痛折磨的老人做的事情，就是在他输液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告诉他，我在。 奶奶比爷爷小上十岁，可是常年累积的忙碌和磨砺，在照顾爷爷的那段时间更是日渐的变的苍老，每次看奶奶半夜总会起床去隔壁房间看爷爷，在他的床头一坐就是一个钟，回来躺下没有多久天又亮了，而我陪她经历着这些，却除了陪伴什么都帮不了。 病的时间越久，子女的态度就越真实，一开始的暗地里发牢骚，到明着推脱照顾，那一刻我才看见了大人们的真实面目，近的反而连家门都不踏进一两步，反而是嫁的远的小姑回来整整照顾了爷爷两个月，吃喝拉撒睡伺候的周周到到的，还会给爷爷讲笑话。可是我其实明白，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失去子女的庇护，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另一半，我奶奶更是每天形影不离的守着爷爷。 到底是守着，还是想珍惜和爷爷在一起最后的时间，没有人比奶奶自己更清楚。 他们的爱情暖不暖，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能一起走几十年的夫妻，对我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爱情。 不是片刻的感动，不是短暂的喜欢，爷爷奶奶虽然初衷并不美好，但是在那个年代互相扶持的走过来的感情，都是最为珍贵，现在这个年代，去哪里还能找到这种，遇风一起挡风，遇雨一起挡雨的爱。 如今，我还清晰的记得，爷爷走的那天，摸着奶奶的脸，什么话也没说，却又好像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的场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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