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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这个冬天，对于周老师来说，无疑是个暖冬。尽管同事们都在抱怨天怎样怎样冷，可她却感觉不到。 有人问周老师怎么从不说冷，程老师接话了：“周老师当然不冷了，连孟秋都给她送贺卡，哪里还会冷啊？你没见五年级学生都争先恐后地送吗？” 的确，正是因为如此，周老师才心里感觉暖暖的，尤其是孟秋、小燕、贾明等，那些曾在自己的黑名单中的孩子，都真心地向她表达祝福，你说她能不高兴吗？ 周老师打开了课本，取出了夹着的那张黑名单，动情地看了看每一个名字。 每看一个名字，她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别人不易觉察的微笑。 看完了所有的名字，她便把纸条撕掉了，而且撕得粉碎。 她想，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是坏孩子，以前自己认为他是坏孩子，还有其他老师也都这样认为，都是因为不懂这些孩子。这些孩子顶多只能算是一群野孩子，一群如野草般生长着的小生命，他们缺少爱的滋养和前进的方向，所以需要爱护和引导。 周老师理解了这些孩子，也走进了他们的心中，这是一个班主任成熟的标志。 中午的预备铃响了，还有十分钟就要上下午第一课。周老师取出一个手提袋，提前向教室走去。 寒风凛冽，吹面如割，但周老师心中却是春意盎然。 教室里早就传来《我们走在大路上》的歌声。周老师想，这肯定是班长徐然和文娱委员高蝶在组织大家练习唱呢，再过几天，唱红歌迎新年的活动就要开始了。 周老师没想到孩子们学得还挺快，尤其是这个积极性叫人欣慰。虽然音准有些问题，但孩子们的歌声很嘹亮，周老师不由自主地跟着哼了起来。 可是，到了教室门口时，周老师却惊讶地发现，并不是班长和高蝶在组织练，而是孟秋。 原来，高蝶和孟秋吃完饭，就到教室里练习唱歌了。 高蝶故意唱错了两句，又故意学得慢。孟秋就真的耐心地教她唱。而其他一些女生见了，就也都凑过来一起唱。 高蝶顺势叫在教室里的男生也来唱。几个调皮的孩子一开始跟着胡喊胡闹，可见到别人都很严肃、很认真，就也都认真地唱了。 回家吃饭的人陆续来了，也都加入了合唱。 班长徐然是回家吃饭的，回来一看孟秋正在教大家唱歌，诧异地看了看高蝶。高蝶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明白一定是高蝶用计，心中暗自佩服。 他们唱了一会儿，又分成男女组，一直唱到了打预备，准备齐唱一遍就结束。正在这时，周老师来了，于是大家唱得更起劲了。 激情之下，周老师也加入了大合唱。 等唱完了，周老师高兴地表扬孟秋：“孟秋，你真棒呀！” 孟秋不好意思地微笑着，没有说话。 不知怎的，自从送老师贺卡后，孟秋再见到周老师，就有一种麻麻的感觉，从心里到四肢，到舌头、嘴唇，都麻麻的，甚至连脑子也麻了。 孟秋感觉，刚才，老师虽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夸了自己，可老师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更加温柔了，温柔地让自己心醉，而自己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呀。 周老师先向大家进行了一次集体感谢，然后就动情地讲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感想，说得每个人都很感动，也都很骄傲。 “我真的喜欢上了大家，喜欢上了我们这个班，这种感觉像什么呢？我一真找不到准确而恰当的语言来表达，有一个词我感觉比较准确，却不怎么恰当。”周老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这时，胆大泼皮的桂旺就问：“老师，什么词呀？怎么不恰当了？” 周老师笑了笑了，脸微微红了，但仍动情地说了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恋爱。” 周老师此言一出，许多学生，尤其是男孩子都“哇”地叫了起来，还嘿嘿笑。女生也都抿嘴轻声笑着。 他们虽然离恋爱的季节都还很远，根本不懂得恋爱的感觉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却都知道那是种深深地真挚的爱，所以他们的笑并无一丝一毫的怀疑或是不良思想，仅是对老师新鲜有趣的表达的本能反应，所以当他们听到周老师接下来的话时，都深深地被打动了。 “真的，我爱你们，我深深地爱你们每一个。” 周老师真就像是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表白一样，严肃而诚挚，毫无虚伪和矫情造作之态。 接着，周老师把手提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沓卡片来，这是她精心为每个学生制作的新年贺卡。她想，学生送自己贺卡，自己为什么不送给学生呢？她和她的同学朋友之间都是来而必往的，与学生之间也应该有来有往才对呀，感情只有双向互动，才能继续发展，才能深入发展的呀。 于是，她便学着孟秋、小燕几个学生，也亲自动手，为每人制作了一个。不过，由于找不到太多的卡纸，她只能为每人做了一张明信片。 每个同学都很高兴，也都很激动，而读着老师为自己特意写下的话语，他们更是感动不已。 “贾明，你有日月相伴，前途必定光明，新的一年可要努力呀！” 贾明看了，心里美美的，仿佛身体里充满了一股神奇的力量。 “桂旺，你可真勇敢，未来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挡你！” 桂旺看了，就像自己是奥特曼一样。 “小燕，你是一只搏击风雨的坚强的燕子，展开翅膀吧，飞行的姿态最美，飞吧，向着明天飞翔！” 小燕看了，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很能干。 每个人都把老师的话读了又读，以至很快就能背下来了。 唉，有些老师总是抱怨一些学生背课文慢，他们哪里知道，学生喜欢背的是那些能打动自己的语言啊。 孟秋低着头，眼睛里噙着泪花。一滴泪水落在了明信片的字上，她赶忙掏出卫生纸小心地将泪水吸干，然后努力克制自己，让自己眼中的泪水干掉。她心中不停地默念着老师的话： “小孟秋，我的好孩子，老师喜欢听你喊我‘妈妈’，而且我相信，有一天，我会为此感到光荣！” 怎样才能让妈妈感到光荣呢？孟秋心中有答案。她知道，这是周老师对自己的期待，不，是一个妈妈对女儿的期待。 周老师注视着每一个学生，目光最后在孟秋身上停下。孟秋在给她的贺卡上说，希望能叫她一声“妈妈”，她当时感动极了。她见孟秋低着头，知道自己的话语一定彻底揉碎了她心灵上包裹着的一层由于长期缺乏抚摸而僵化了的外壳。 教室里由于一开始的领贺卡看贺卡而形成的一阵小小的骚动，突然间消失了，变得异常的安静。 每个人都把目光长久地聚集在自己手中的贺卡上。贺卡设计很简单，一幅图配一段文字，但画图精致，书写漂亮，整体和谐悦目，可见老师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许多人都想到了同一个问题：全班二十八人，周老师要做多长时间啊？白天还要上课改作业，关键是还有那么多不省心的孩子这事那事的。唉，周老师真是太好了！ 周老师打破了教室里的平静，因为还要上课呢：“同学们，上次广播操比赛，我们大败，这次红歌赛，我们能不能提高些名次呢？” 她并没有说什么要争第一的话，她想让学生明白，她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她不想给他们太大的压力。 “不，老师，我们要争第一！”突然，孟秋大声说。 教室里一下子又出奇地宁静，大家都注视着孟秋。 孟秋扫视了大家一眼，大声说道：“不争第一，我们对不起周老师，我知道，我们不一定能得第一，但我们一定要争第一！” “对，我们要争！”文娱委员高蝶大声附和。 “争第一！”班长徐然也反应过来。他知道，这是一股积极的力量，要造声势，要造好这个舆论，要让每个同学都有信心。 “拿第一！”邵石也喊了起来。 “必须拿第一！”桂旺这个大嗓门也大吼一声。 几个调皮蛋纷纷响应，跟着喊要“拿第一”。 全班都喊了起来：“拿第一！” 此时，周老师无语了。她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泪水，不让它流出来。 于是，孟秋大包承揽，全权负责排练，不仅每天中午练，每天放学也要唱五六遍。 五年级练得积极到什么程度呢？全校所有的老师和其他班级都看到，每天放学时，五年级站好队，从教室门前开始，一路唱着走：“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奋发斗志昂扬……” 校长看见了，感慨地对周老师说：“这群野孩子终于被你驯服了，好啊！” 周老师却说：“我没有驯他们，相反，我顺从了他们，他们就像是石头下的小草，压制只能让他们更加扭曲。” “说得好啊，这正是人格教育的真谛，需要用爱去引领！” “是啊，对于这群野孩子，除了爱，还有什么力量能让他们走上人生的星光大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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