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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药奴

 林歌作品 2019-11-11

银月洗剑传奇

090.双药奴


空荡荡的甬道里,只剩下了蓝玉棠、长孙无垢和尚天香静静地发呆,以及那个正坐在那里苦思冥想的死不了。

还有,还有……

地上堆积着的那无数的黄金珠宝,以及死人的骷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蓝玉棠和长孙无垢忽然有些不适应。

此刻,蓝玉棠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

而尚天香好像没有一点儿要从他的身上起来的意思。

她仿佛觉得,好容易才找到蓝玉棠这么一个舒服的海绵垫子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起来呢?

她不起来,蓝玉棠也不好意思让她起来。

你说一个大男人,让人家一个弱质女子当成褥子躺一会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给一个弱质女子当褥子坐,那才是绅士应该做的。

蓝玉棠虽然不是绅士,但也只好忍着被压出汁来的痛苦,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看了看长孙无垢,然后,扭头又看了看正忙活着诊断听脉的死不了,道:难道前辈真的是此间的主人?

但死不了却没有理他。

他只是在那里一会儿看了看尚天香的脉搏,一会儿又看了看蓝玉棠胸口的那些正在扩散着的八卦骷髅图案,喃喃自语,道:嘿嘿,奇怪,太奇怪了,真是奇怪得不得了,一般来说来呢,任何事物都有它的相生相克之法的呀,也就是说,一种毒药既然可以把人毒死,那么,就应该有一种能够将这种毒药解开的方法。可是,可是……这个浮生三日的蛊毒为什么就没有……难道是……这真的是天底下无药可解的奇毒?真的是时间朝着单极方向延伸的毒药不成?不可能呀,也没有理由呀,嗯,一定是我哪个地方弄错了吧,可是,到底是哪个地方弄错了呢?真是奇啦怪啦。

蓝玉棠以为他没有听到自己刚才所说的话似的,便指着那已经变成一堆白骨的白脸绿衫的青年又重复了一下,道:我说前辈,难道你就是这位仁兄口中所谓的那个主人,就是你让那这位仁兄请我们进来的吗?

死不了却摇了摇头,一脸的凄然之色,道:我并不是什么主人,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蓝玉棠在听到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之后,却大大到吃了一惊,道:难道前辈也是掷金山庄的奴隶?

死不了木然地坐在那里,半拱着腿,一只胳膊撑在上面,托着下巴,像个孩子似的,惨然一笑,道:小娃娃,你实在是太固守传统了。老不死曾经也很服气地跟我说过,我是可以解开天下任何一种毒药的高手,应该叫死不了,不应该叫前辈的。所以呢,我并不是什么前辈,而你也不是什么后辈,我的名字叫做死不了,你就叫我死不了吧?

不知道哪里忽然来的力气,一抖身,居然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长孙无垢推开了,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道:如果我出去对别人说,十年前,在江湖中让黑道和白道上的朋友都闻风丧胆的双药奴居然会躲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甬道里乖乖地做掷金山庄的奴隶,替他们看守这满地的金银珠宝,我想,他们一定会认为我的脑袋被驴给踢到了。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接着道:其实,别说是别人了,就是亲眼看到的我,都有点儿不相信。

听到这话,死不了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犹如擦掉了蒙在上面的沙尘的珍珠,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不知从哪里捡起一只玉碗,朝里吐了一口唾沫,衣服不停地擦拭着,怆然道:嘿嘿,真没想到,你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娃娃知道得好像还挺多。不过,十年前纵横江湖的双药奴已经成了老皇历,现在,我们只不过是两个听话的奴隶而已。至于说双药奴这个称号,也不全是江湖中的那些朋友给我们胡乱扣的大帽子,我们确实是喜欢跟各种各样的毒药打交道,甚至已经成了毒药的奴隶。真没有想到,当初的一句笑谈,却突然成了真的,我们居然真的成了别人的奴隶,像条狗一样躲在这里给人家看守着东西。什么江湖呀,什么恩怨呀,什么情仇呀,在双药奴变成了老不死和死不了之后,就全都不存在了。

老人的口气平静而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干的事情。

其实,仔细想想,你就会觉得很奇怪,因为无论是谁,昔日那么大的名气此刻却成为别人的奴隶,一定会失落而懊恼的。

他们即使已经看破一切,不把这些所谓的江湖虚名放在眼里,可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甬道里一呆就是几十年,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仅仅是十几个时辰而已,蓝玉棠几乎都已经快要发狂了,可是,这两个老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却仍然这么淡定。

所以,蓝玉棠不能不觉得佩服。

据说,这双药奴是近百年来江湖中最恐怖的两个大魔头。

这两个人的不仅武功已经达到了神魔一般的境界,意念力超人,用毒的功夫更是鬼斧神工,高深莫测。

其实,而这两个人除了双药奴的称呼之外,还有一个更能显示他们本性的名字,叫做嗜毒二怪

前者是他们的自称,而后者则是江湖中人对他的称呼。

嗜毒二怪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他们不仅喜欢研制各种至毒无边的毒药,而且还喜欢在活人的身上做实验。

江湖中成为他们实验品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据说江湖中无数成名的高手,都难逃其魔手。

江湖中传闻说,这两个人一个专门研制各种奇怪而不着常理的毒药,逼着别人吃下

而另外一个则专门研制各种更加奇怪的解药,看能不能将破解。

有时候,虽然可以破解,可等他把解药研制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无法忍受毒药的痛苦而自戕了。

有的时候,又因为他研制出来的解药和毒药根本就不对口,所以,解药在无形之中也就变成了毒药。

所以,他们的毒药越研制也就越是毒辣,解药呢,也是越研制越奇特。

可奇怪的是,他们研制出来的毒药很快就能在江湖中流传开来的

而解药却从来就没有谁得到过。

江湖中遭受他们毒药戕害的人越来越多,所以,立刻引起了江湖中正义之士的愤恨

大家决定为武林除害。

深入他们的栖息之地,对进行了一次大围剿。

围剿的结局是,他们击毙。

为了纪念那些惨遭两人毒害的人和那些在这场围剿的战斗中死去的武林同道,大家便在双药奴坠崖的地方建造了一座剿毒台。

而从那之后,江湖中确实平静了好一段时间。

在那场浩劫之中,大家本都以为,这二怪早就已经丧身了,以为江湖又可以恢复那个和平的江湖了。

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不仅没有死,反而还成了掷金山庄的奴隶,躲在这么一个秘密的地方,研制更加歹毒的毒药。

当蓝玉棠在缓缓地诉说着关于双药奴的种种传说时,长孙无垢那日渐尘封的记忆之门也像是突然被开启了似的。

她好像也有了点儿关于他们传说的种种印象,仿佛听某个人说起过这两个老怪物,所以,忍不住惊叫了一声,道:什么?难道真的是他们两个,原来他们居然还没有死?

而正在一旁看似在苦苦思考如何破解“浮生三日”蛊毒的死不了,其实,一直都在偷听他们的谈话。

他一直都在为自己居然有如此的威名而洋洋自得,可在听到尚天香的这番话之后,他就有些不大自在了道:嘿嘿,你这女娃子真是没有礼貌,怎么老咒着我们死呀。嘿,当然了,那个老不死的年纪已经那么大了,确实是该死了,可我却是万万不能死的呀。假如我也死了的话,又有谁在这里替你们解毒呢,嘿,你个女娃子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一点儿也不会说话呀。哼,如果再敢这么胡说八道的话,小心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拿去给那老不死的当下酒菜吃。

死不了这惊人的口气吓得长孙无垢一吐舌头。

然后,想起了刚才死不了的威胁,吓得又赶紧把伸出来的舌头缩了回去,紧紧地绷着嘴巴,仿佛是害怕他真的会把她的舌头割下来似的。

死不了突然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犹如一个长者对于后辈的关怀般,道:嘿嘿,我说你这女娃子呀,胆子小得够可以,其实,你也不用害怕,我呢,刚才只不过是想跟你开玩笑而已。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娃儿,我怎么舍得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呢,嘿嘿,我呢,不仅不会割掉你的舌头,而且,还会把你身上的浮生三日的蛊毒完全解除。要不然的话,我这个死不了的绰号可就是白捡来的了。

话音刚落,就听躲在石壁后面的那个老不死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道:哈哈,我说 这个死不了的鬼东西呀,不要再坚持了,我看你还是赶紧低头认输磕头求饶了吧。现在,只要你肯对我说几句好听的话,说不定我就不会把你解不了我浮生三日蛊毒的糗事说出呢,这也就保存了你的一世英明,你觉得怎么样?

死不了有些焦急猛然站起来,在长长地甬道内来回走动,哗啦哗啦的,呼哧呼哧的。

哗啦的声音是他在走动的时候趟动了散落在脚下的那些黄金珠宝和森森白骨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而呼哧呼哧的声音,则是他想不出解毒的方法气急败坏大喘气的声音。

然后,他突然站住脚步,看了看倒在地上几乎已经无法动弹的蓝玉棠三人,拈着胡须道: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蓝玉棠淡淡地道: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是人,总要死的,这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如果前辈真的无能为力的话,那就算了。我的名字虽然叫做不死凤凰,看来,最后终究还是要死的。因为在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对不会死的东西,凤凰也好,公鸡也好,小鸟,大象也好。或许,正是因为人终究是要死的,所以,才会觉得生命的可贵。况且,在这个世间,好像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供我留恋的东西了,像我这种背信弃义,出卖朋友的人死了岂不是更好?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显得异常淡定,丝毫没有因为马上解药面临死而显现出应该有的恐惧。

可是,在听他说话死不了却没有那么淡定了,伸手就给了他几个打打的耳刮子,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喂喂喂,你这个小娃娃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治不了你?你的意思就是认为我不行,干脆向那个老不死的低头认输了?哎呀,不行不行,我怎能向那个老不死认输呢,我一定要把你们身上的蛊毒完全解除。嘿嘿,破解不了蛊毒,你们死了是小事,可是,在那个老不死的面前让我丢面子那可是大事。

听到这话,躲在石壁后面的老不死探出脑袋,大声道:哈哈,死不了的鬼东西,我看你这次丢面子是丢定了。现在,距离浮生三日最后发作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即使你当时候想出破解的办法的时候,恐怕他们也早就已经变成一堆焦炭了。如果不信的话,你看看他们身上的八卦骷髅图案是不是已经完全覆盖了,而且,他们的五感也在渐渐消失。眼睛看东西也模糊了,耳朵听东西也模糊了,甚至连感觉都快没了,这完全是临死前的征兆呀。依我看呀,死不了的鬼东西,你这次是输定了的啦,以前呢,你赢不了我,以后,也绝对不会赢的,我看你这个死不了还是改名叫做快点儿死吧,哈哈。

死不了仿佛很生气,飞起一脚将旁边的一只镶满了钻石的也不知道是夜壶还是茶壶之类的东西踢起,朝着那老不死的藏身之处径直飞去。

虽然没有击中,却让那老不死的吓了一跳,赶紧换了个方位继续消遣他道:哈哈,我就知道你这死不了的鬼东西是个小心眼儿,输了还不让人说,哼,幸亏我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而有所防备,要不然,我的脑袋恐怕也变得跟这只夜壶一样成了你的出气包了。

死不了仿佛不想再理他。

他一会儿看了看蓝玉棠,一会儿又看了看尚天香和长孙无垢,表情奇异而惊讶,仿佛他们的脸上突然长出了花儿似的。

他一边看,还一边不停地皱着眉头,嘴里啧啧地怪叫着。

长孙无垢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呵斥道:喂,看什么看,是不是想趁着我不能动的时候讨便宜呀?

听到这话,死不了故作生气地冲着她呲了呲牙,大声道:嘿嘿,你这女娃子虽然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可是,我却偏偏对你没兴趣。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而能够让老头子感兴趣的当然只有漂亮的老太太了。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蓝玉棠,笑道:你们这些年轻娃子都觉得,老太太已经人老色衰,没有情趣了,其实呢,只有老太太才是最有情趣的呢,等你老了以后估计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可是,哎呀,怪了……

蓝玉棠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看着死不了的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尚天香虽然觉得很好笑,很好玩,可是,听到他的那一声“怪了”之后,却又忍不住吃了一惊,急忙道:什么怪了,有什么不对吗?

死不了却不理她,只是在那里不停地摇着头,随即长孙无垢从头到脚瞧了一遍,大声道:到现在你居然还能这么大声跟我说话,岂不是很怪吗?

尚天香却笑了笑,道:无论是谁,被你用这种眼光瞧着,估计都要用这么大的声音跟你说话的。更何况她这么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别的男人在看着我的时候,通常都是想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可是,你的这种眼光却像是要把我的皮扒下来似的。

蓝玉棠道: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难道前辈一直在这里呆了十多年,从来就没有走出去过?甚至来那座破庙都没有去过?

死不了看了看他,忽然道:小娃娃,从刚才你好像就一直在问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呀?

蓝玉棠忽然叹了口气,将已经被八卦骷髅图案完全覆盖的四肢尽量地伸展开来,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道:我想要说的是,外面的景色是那么得美丽怡人,即使你们的主人命令你们不准走出这个坟墓般的甬道,可是,在这个山里走走也是不错的。即使你们怕被山外的景色吸引怕走出去之后不想在回来,那在甬道外面的那座破庙周围走走也是不错的嘛。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深秋的季节,可破庙外面那些树却仍然还是郁郁葱葱的,就像是春天一般,如果不欣赏一下的话,岂不是浪费了良辰美景?

死不了还在看着他。

他仿佛是在看这个看起来比他还要高深莫测的小伙子究竟能说出些什么高深莫测话来呢,结果,却听见他说出这么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免有点儿大失所望。

他摸了摸后脑勺,喃喃地道:嘿嘿,老人家我以前在闯荡江湖的时候,什么珍奇异草没有见过呀,那几棵破树跟以前我所见的一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蓝玉棠的嘴巴笑得几乎都有些麻木了,但仍然还在笑,道:可是,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现在都已经是深秋的季节了,那些树却偏偏还像是夏天的时候一样,仍按那么郁郁葱葱的。

死不了撇了他一眼,不屑地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呀,有些时候,比如那些松树呀柏树呀什么树呀,即使到了冬天,也一样会郁郁葱葱的。

蓝玉棠就像是闲得无聊非要跟他抬杠似的,仍然在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可是,那些树并不是松树呀柏树呀或者什么四季常青的树呀。我虽然叫不出那些奇怪的树的名字,却看得出来,它们好像也只是一些很普通的树而已,在山外好像是随处可见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山外的那些树的叶子估计都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即使这山里的气候不同寻常,比外面的节气晚了一两个月,到了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应该已经开始变黄枯萎了吧,可是,那些树却偏偏郁郁葱葱的,难道……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死不了就很不耐烦地立刻打断了,大叫道:嘿嘿,我说你这个小娃娃怎么就这么拧巴……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道:嘿嘿,你这个小娃娃果然有见识,如果你要是跟着我研究解药的话,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成为新一代的药王了。嘿嘿,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老不死的,我这次一定会打败你的,嘿,小娃娃,你真聪明,我算是服了你啦,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救你……

话还没有说完,他的人就已经不见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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