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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在铁木真征伐金国期间，最喜欢做的就是政治宣传。 他对那些生活在金国境内的汉人和契丹人说：“金国用暴力手段颠覆了你们的国家，现在我来帮你们报仇！” 这番话虽然只是铁木真的舆论攻势，但其中却折射出一个问题：金国到底是谁的金国？ 除了女真人之外，当地的契丹人和汉人算金国人吗？从现实角度看当然算，因为金国已经建立了一百多年，当地的契丹人和汉人在这里出生、成长。 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他们似乎又不算。因为他们的曾祖和祖父都不是金国人，是女真人抢夺了他们的土地，并在此建立金国。 我一直强调：在绝大多数时候，阶级矛盾才是主要矛盾，民族矛盾只能往后排。但对于一些心怀鬼胎的人而言，他们最喜欢拿民族矛盾来说事。 比如说被铁木真俘虏的金国高官里，肯定有不少契丹人和汉人，当他们受到铁木真的诱惑决定投降时，自然会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在这种时候，还有什么比民族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呢？ 总而言之，我的曾祖和祖父都不是金国人，我们长期受到金国的奴役，现在铁木真打过来，是为了给我们报仇的，我们投降有理！ 事实上，那些被铁木真引诱投降的人，无一不是在金国享有高官厚禄或崇高名望的人，金国或许对不起所有人，但绝没有对不起他们。他们选择投降铁木真，绝不是什么民族问题，而是他们自己心动了。 铁木真的这番说辞，就是为那些心动的契丹高官和汉人高官找一个绝佳的借口，把背叛金国说成一件很光荣的事。 但以这种理由投降的契丹高官和汉人高官，其实也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人。换言之，他们就算投降，也不会受到铁木真的重用。 理由很简单：当金国强盛的时候，你们这些当官的活得多滋润多潇洒啊，现在金国势弱了，你们就开始牢记祖辈的血海深仇，非要把金国踩在脚下，你们是什么东西？ 铁木真这样做，是为了减少抵抗，可如果有人顺杆往上爬，铁木真肯定也看不上这些家伙。 在这种背景下，以耶律楚材为代表的一群人对铁木真说：我的爷爷、父亲以及我自己都做过金国臣子，我们这些臣子哪敢记君父的仇呢？ 什么叫高？这才叫高，看看人家耶律楚材这话说得多漂亮！ 从表面上看，这是耶律楚材婉拒了铁木真的招揽，不愿意以民族为借口反叛金国。但这番话里也透露出一种意思：我们家和金国的确是有仇的，只是我们不敢记仇而已。 换言之，我耶律楚材虽然牢记这份血海深仇，但我耶律楚材绝对懂得忠君的道理。 从金国统治者的角度来说，金国自然是既得利益集团的金国，这个既得利益集团是不分民族的，或者说不会刻意强调民族成分。 只有这样，金国统治者才能尽可能地拉拢既得利益集团，只有获得了既得利益集团的支持，金国才能波澜不惊地存在。 但从铁木真的角度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既得利益集团的问题，所有问题都是女真人压迫契丹人和汉人的问题。 只有这样，铁木真才能最大限度地煽动金国内乱，因为三族平民之间必然也会有龃龉。同时还能让越来越多的契丹高官和汉人高官有理由背叛金国。 从客观角度来看，金国统治者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一个政权如果清理当地实力派，就必须取得当地实力派的支持，否则这个政权的根基肯定是不稳固的。 但铁木真的做法却令人惊讶：大家对于蒙古汗国的最大印象，莫过于他们那迅疾如风的骑兵和烧杀掠抢的恶行。当铁木真用攻心手段逐步瓦解金国的时候，很多人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传统史书通常是基于皇权角度写的，史官绝不敢损伤皇权的神圣性，所以这些内容通常只记载在字缝里，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正是基于这种原因，所以经常有人认为：铁木真和他的子孙们都是神人下凡，拿着两把钢刀，一阵乱砍乱杀，居然就打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帝国。 在他们的认识中，蒙古军队的最强战术，就是驱赶着无数平民向前冲，为部队充当人肉盾牌。在攻城时，这些平民就是消耗敌人武器的最好工具；死在城墙下的平民尸体，就是登上城墙的最好踏脚石。 一个人如果把历史读到这种境界，还不如放下书本，安安心心地玩一会电子游戏。 只要大家抛开皇权政治预设的视角，就会发现一个事实：所有统治者的权力由来，都是现实利益博弈的结果。换言之，如果他不能获得足够的利益群体支持，他的统治基础就会随时崩溃。 但这样一说，神圣性和神秘性就消失了，所以统治者都会尽力模糊这种事实。 当我们看到史官极力渲染蒙古军队的残暴时，我们常常会觉得史官这是在秉笔直书。实际上，这种做法不但神话了铁木真本人，更使得他的权谋手段被掩盖。 被掩盖的这部分，在今天有一个名词，叫“屠龙术”。 对于征伐金国的铁木真而言，只要他能让金国的民族仇恨泛滥，只要他能让金国遍布反骨仔，那么他的一切作为就算值得。 想要征服一个国家，最困难的并不是如何在战场上取胜，而是如何在被征服地区建立有效统治。 如果蒙古汗国只能够在战场上取胜，被占领地区却是星星之火不停燎原，那蒙古汗国绝不可能继续扩大地盘，维持统治就会让他们手忙脚乱。 只有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明白民族主义为什么会盛行：这是绝佳的内斗利器，一批人会自发地敌视另一批人，双方绝不会产生合力。 对于侵略者而言，不怕你不乱，就怕你不够乱。当你们国家的平民，分成不同民族开始内斗的时候，就是侵略者渔翁得利的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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