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子泥记

条子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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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倜

来这里我有两个收获

一是认识了一个字

弶，弶港的弶，jiang去声

二是认识了条子泥

把大海比喻成母亲已经不再煽情

但我看到不规则的条子泥

还是颇为动容

（我的母亲八十高龄

满脸皱褶就像这令人起敬的条子泥

我祝她老人家健康、快乐、长寿）

 

下午到达海堤

海水像快要决出眼眶的泪水

涨得很高很高的

黄海一望无垠

天空万里无云

滩涂上没有一个人影

我成了一个若有所失的人

却不知道丢失何物

回头看到一蓬灰白的芦苇

夕阳镶边

微风中轻轻颔首

白头到老的事物成了这个黄昏

对断肠人最温暖的安慰

 

盐是青白的

盐蒿草是暗红的

被海堤围出来的洼地

蓄满了这忧伤之色

一群白鹭像雨点一样飘落

那些忧心忡忡的白

是不是天空对大地的悲悯

站在海堤上望过去

我十指相扣于胸前

迟迟不能松开

 

再次抵达海堤是在深夜

我不想说夜有多黑

风声有多紧

宇宙其实是多么狭窄

我必须坦白我心怀无数恐惧

远处的星光和渔火

一边闪烁，一边奔跑

我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假装跟这个世界没有干系

（数日之后，我又想起那个深夜

我已经忘了我怕谁、怕什么）

 

（条子泥之行

我特别想记下来的是观日出）

黎明之前

时间既缓慢又沉重

混沌的大海翻滚着荒凉

我双手抱肩犹如抱着人间最后的柔弱

秋声依稀，那些微小的生命

陪我坚持

我开始想象太阳在地下急行的样子

想象白天见过的灰椋鸟

在巨大的风车叶下甜蜜呓语

一瞬间，真的就是一瞬间

太阳已经探出半张脸庞

时间之光既迅疾又轻灵

海上铺陈金色的云梯

奔向太阳这应该是唯一的道路

海风撩起单薄的衣衫

深秋的凉意真切而至

大海就是大海

滩涂就是滩涂

无数的贝类蜿蜒而过

至于太阳倏忽之间已经百尺竿头

最忘不掉的是一艘搁浅的渔船

有点破败，微微倾斜

桅杆上空无一物

无声无息地盘坐在我绕不开的视野

俨然是深秋大海的王

 

一直觉得条子泥有意味

一直认为能为这处世界自然遗产写点什么

好了，写下来了

我能想像条子泥此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