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红楼梦》脱胎于《金瓶梅》,所以这个问题,也可以参照《红楼梦》,来那么一问:曹雪芹为什么写《红楼梦》。这在《红楼梦》开篇之前,有所透露,可见端倪。 第一回作者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一书也。故曰“甄士隐”云云。”虽将真事隐去,不过是将真名隐去罢了,事还是真事,人却是张三成李四、王五变赵六而已。而归根结底,所讲述的,虽然“满纸荒唐言”,却是“一把辛酸泪”,都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切身感受,如果没有这一点刻骨的经历,是无论如何写不出那种深情的。 倘若《红楼梦》真是曹雪芹的自身经历所述的话,那么,《金瓶梅》是否又是兰陵笑笑生的亲身经历、刻骨感受呢?我们也可以与《红楼梦》作一番对比。我觉得,从作品写作的群体和对象而言,《红楼梦》属于贵族小说,而《金瓶梅》属于典型的市井小说,而且,都是此类小说的中国之最,不但前无古人,也很可能后无来者了,二者的巅峰位置,恐无其他作品可取代。 曹雪芹因为伤时感世,因为人生的遭际而在痛苦之中,洒辛酸之泪,写人生的经历和家族的兴衰,最后到个人的悲欢离合,既写家族、历史,又写单体、个人。因为个人的痛苦无处发泄,所以发泄于笔端。 其实,任何伟大的作品,都是作者的郁闷无处发泄时寻找的一个发泄的出口,兰陵笑笑生写《金瓶梅词话》应该也是如此。兰陵笑笑生何许人也?欣欣子作《金瓶梅词话序》说:“窃谓兰陵笑笑生作《金瓶梅传》,寄意于时俗,盖有谓也。人有七情,忧郁为甚。上智之士,与化俱生,雾散而冰裂,是故不必言矣。次焉者,亦知以理自排,不使为累。惟下焉者既不出了于心胸,又无诗书道腆可以拨遣。然则不致于坐病者几希。吾友笑笑生为此,爱罄平日所蕴者,著斯传,凡一百回。”这就说得很明白了,内心有忧郁为甚,憋闷得要死,不得不发。 序文还说:“合天时者,远则子孙悠久,近则安享终身;逆天时者,身名催丧,祸不旋踵。人之处世,虽不出乎世运代谢,然不经凶祸,不蒙耻辱者,亦幸矣。吾故曰:笑笑生作此传者,盖有所谓也。” 这分明在暗示,兰陵笑笑生曾历经凶祸,蒙受奇耻大辱,遂用蘸血之笔,作小说以为宣泄。所以,兰陵笑笑生作《金瓶梅》,也同曹雪芹一样,经历过痛苦的经历,经历过残酷的折磨,经历过人生大痛,最后无处发泄,只能将一腔悲愤,付诸笔端,遂写下这千古奇书《金瓶梅》。 读《金瓶梅》,有两点我们一看就明白。一是《金瓶梅》虽然借《水浒传》武松打虎、潘金莲与西门庆偷情为开篇故事,但实际上后面所写的事,都是明朝的事,而不是宋朝的事,无论市井经济,民俗民情,都是明朝的市井状况,连人物的官职,都是明朝所特有而非宋朝的官职; 二是作者一定是一个在职官员或解职官员,因为从他的描述来看,他对明朝官场真是太熟悉了,不仅熟悉官场的名称,熟悉官场的运作,更熟悉如何买官卖官,如何玩转官场,他将官员与地方豪强如鱼得水的互相勾结、互相利用写得入骨三分,他如此熟悉官场,必是此中人物。 一个受过打击的官员,一个受过打击的文人,对世态炎凉洞若观火,便自然抒发出一段人世间的拍案惊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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