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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母亲的草鞋

 昵称45109175 2019-11-26

母亲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一直把母亲放在心上,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母亲,是勤劳能吃苦的人。母亲,人长得漂亮,又有一个仙女的名字,但命运之神却不眷顾和降临到母亲的身上。生活之神更是悋懎怪异,抛扔给母亲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打击和痛苦。

然而,在艰难的生活面前,母亲都一一顶住了,而且一路走来,走得很好,这是令我感到惊讶和敬佩的!

今天我要说的是母亲与草鞋的故事。你可能会说,草鞋,怎么又跟你母亲联系在一起了?!草鞋,这两个字,在今天听起来感到有点陌生,有点粗俗,还有点低调!

是的,草鞋,这个远古时代就已出现的防护皮肤外肤的物件,在今天看来是有点陌生了,也有点模糊了。

草鞋,这个山乡人昔日劳动用的必需品,也开始渐渐淡出现在年轻这一代人的生活里。

然而在那个年代,草鞋,却是山乡人每天都要打交道重要的所需物件,一天也不能没有。

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母亲打草鞋的技艺竟然如此精湛高超。在孩提时代的我,始终认为母亲打草鞋的工夫是天生的,不然哪能打得如此漂亮令人喜欢呢?!

当时山乡人的生活大都很清苦,劳动的强度也很大。吃没有好吃,穿没有好穿,但人们的心情还是很开朗的。

这时候的人,也不知道是吃错了哪门子药?还是有其它因素的影响?人们的情绪和热情都是异常高涨的,这也是那个年代人的真实写照。

母亲是个非常聪明及具有良好的生活能力和洞察世事应变能力的人,别人没有想到的,母亲想到了。别人想到了,母亲早己开始在行动了。

一双草鞋,在山乡也就值5分钱,你打十双草鞋,也就是5毛钱。不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一般是不会去考虑自己动手打织的。

一般来说,一个晚上,不停地打,能打十双草鞋的人,手脚已经是十分利索的人了。

正是这一双草鞋,折腾了母亲大半辈子。母亲从未打过草鞋,也从未穿过草鞋,嫁到山乡时才接触到草鞋。对草鞋的认知程度是肤浅的,可以说是陌生的!

一个城市里长大的姑娘,从小未接触过农村生活,要想一下熟悉并掌握一些农村基本生活技能和生活方式,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这个中的苦与累,只有母亲自己知道。

为了能够让自己心中的意愿变为现实,母亲将父亲穿过的破草鞋一只一只洗净晒燥收藏起来。

每逢天下大雨,不能出工劳动,母亲就把洗干净的破草鞋一一拿出来,一根稻草一根稻草地拆了重新又编织成原来的样子。

晚饭洗涮完顿后,母亲又拿着旧草鞋琢磨起来。不理出头绪来,母亲是从不肯睡觉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母亲凭着的就是上面的那句经典的话意,无师自通,刻苦练习,反复琢磨,终于有一天的晚上,一双弯里几钩的草鞋出現母亲的手上。

母亲双手握着自己新打织成的草鞋,紧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紧闭双眼唏嘘不已。

一个从未见过草鞋的人,也从未穿过草鞋的人,在没人指导下竟然也能打织草鞋了,这难道不值得令人高兴嘛?!

那晚,我看见母亲流泪了,可脸上却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那晚,我看见母亲的双手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我的心一下子又沉重了起来。

母亲,你为了这个家,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哪!你手上的那些血泡和伤痕,让我感到非常难受。母亲,你真了不起!我在心里默默说着。

母亲打的第一双草鞋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爹爹,爹爹高兴极了,脸上挂满笑容说:"想不到我也会穿着自己老婆打的草鞋去劳动,真是高兴啊!"

爹爹穿上母亲打的新草鞋出门去了。爹爹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平时劳动基本上是赤脚去的,很少穿草鞋的。

一双新草鞋也会引起人们的议论,值几个钱?现在想起来真有点不可思议!

但在那个时代山乡人的眼里,一双新草鞋,简直胜过现在人的一双新皮鞋。

一双新草鞋穿在脚上去劳动,人们总会习惯地说上几句:"哇,这草鞋刚买的,很合脚吧?哪里买的?!"

那些穿着新草鞋的人,到了田头,总会把新草鞋脱下找个地方放好,然后赤脚走下田去劳动。

一双用稻草编织的草鞋,在山乡人的眼里简直就是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能省着的,决不会去穿。宁可脚底受点伤痛,不到万不得已是舍不得穿的。

现在的年轻人看了上面的这段文字,以为我在说胡话?那也没办法,但确确实实是我自己经历过,一点也不夸张!

爹爹每天穿着母亲打的新草鞋去劳动,很快成了新闻。人们不相信爹爹会掏钱去买草鞋,平时穿的都是别人穿坏了扔了的破草鞋补一下穿的。今个儿倒天天穿起新草鞋来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当人们正在议论纷纷扬扬的时候,爹爹告诉说,这些个草鞋都是我老婆编织的,你们要可以上我家去拿吧!

爹爹话是这么说了,心里可没有底。回来跟母亲一说。母亲听了笑笑说:"我是为你打的,哪能拿出去卖呢?让人笑话呀!"

爹爹却鼓励母亲说:"这些日子,我天天穿着你打的新草鞋去劳动,看的人也多,问我的人也多,别提多开心啰!放心吧,你打的草鞋样子很美,穿着也很舒适,人们会喜欢的!" 

爹爹的一番话,给了母亲很大的勇气,母亲决定试试看,一是看看自己的手艺倒底如何?二是也可为家里增添一点小小的收入。

母亲做事一向是用心去做的。尽管这次打的草鞋是卖给人家的,但母亲依然给爹爹穿的一模一样的。

为了增加草鞋穿磨的时间,母亲会在打草鞋几个钮辫的时候,在稻草里添加一些碎布条,这样打出来的草鞋穿着更舒适,也耐磨。新草鞋穿上去时,草鞋上的那几个纽辫也不会象先前那样坚硬了,再也不会擦伤脚上的皮肤了。所以,这种草鞋很受山乡人欢迎。

一时间,母亲做的草鞋一抢而光,就连留给爹爹的也被人拿走。

为了方便大家购买,母亲和爹爹商量好,村民卖草鞋,不用付现銭,可以在晚上生产队记工开会时叫记工员给记一下,一分工分一双草鞋,一个月结一下帐。母亲的这种做法,很受村人欢迎。

母亲每天晚上打的草鞋,渐渐不够村民们的购买。因为不用直接掏钱购买,所以来购买的人明明只需要买一双,反正不用付現钱的,走时也会顺便再带走一双草鞋,这样一来,草鞋的需求量大大增加。

这无形中增加了一定的购买力,也给母亲增加了压力。

母亲就是长飞手也满足不了村民们的需求。用眼下的话说,叫供不应酬。

母亲是个爱动脑的人,见村民们来购买草鞋的人越来越多,心里又开始活动起来……

夏至一过,母亲上毛竹山上去捡那些刚从竹笋上自动脱落下来的毛竹箬壳,担回家来放到水中浸泡一段时间,然后拿出来,用力把整张箬壳撕拉成一条条一指宽的箬壳丝。

一整张箬壳,往往可撕拉成6一7条一指宽的箬壳丝。这是很费功夫的,也是很费力的活。

母亲不厌其繁,耐心细致地一条一条撕拉着,心一点也不会急躁和不安。

母亲用撕拉成条子的箬壳丝打织箬壳草鞋,这种箬壳草鞋经磨砺,穿着时间也长,价格比纯稻草鞋只贵了一半,深受村民的喜爱。

为了满足各人的爱好和习惯,母亲又用一半箬壳丝,一半稻草混合在一起打织草鞋。这种草鞋虽然没有全箬壳丝的牢,但价格是全箬壳丝草鞋的三分之二。这种草鞋也蛮抢手的。

母亲还动了不少脑筋,根据男女不同尺码的要求打织各式各样的草鞋 。

山乡姑娘在当时没有什么可以打扮漂漂亮亮的,母亲就在打织草鞋的当儿在稻草里夹杂一些红色、黄色、蓝色的绒线和布头。

这样打织出来的草鞋漂漂亮亮,红红绿绿的,不仅可以下田干活穿,而且上街买东西走亲戚朋友穿着也很美。

山村的那一班姑娘,一到晚上总会相约到我家来看母亲打织草鞋。一边看一边嘻嘻哈哈,哈哈嘻嘻会闹上一阵子,走时会留下一地的瓜子壳。

这个说,婶子,我的脚特别宽大,你可要按照我给你的尺寸打织哦!

那个说,婶娘呀,我的脚特别瘦小,打织大了穿起来就很难看了!

这班姑娘精力旺盛,白天劳动,晚上也不知道疲倦,缠着母亲要按照姑娘们自己量身定做草鞋,还不能卖给别人!

现在想来,当时山乡的生活实在是太艰苦了。小年青平时休闲要吃就是嗑嗑瓜子,其他东西少得可怜。

平时买东西都要票证,买衣服买布要凭布票,就连买一包火柴也要票。

母亲打织的这一双双色彩艳丽的草鞋,早己吸引了姑娘们的眼球。这一双双夹杂着色彩的草鞋竟然还真让姑娘们着了迷似的。

母亲是过来的人,当然早己窥知姑娘们的心思。再说爱美之心人人有之,母亲总是尽量满足姑娘们的要求,通宵达旦是常有的事。

可以这么说,那些天母亲是最忙最辛苦的日子。

我虽然人小不懂事,但我还是想些办法帮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放学回家主动会去拾掇好母亲打草鞋的稲草,一根一根地清理整顿好,然后学着毌亲的样子,把稻草拿到石板上,拿起父亲给母亲特意做的小圆木榔头,狠狠地敲打起来。

我在敲打的同时,也会学着母亲的样子,在身边放上一罐子水,含上一口,一边敲打,一边把嘴里含着的水往稻草上喷。

这样反反复复敲打着,直到把稻草敲得软绵绵不刺手才停下来,然后用绳子将稻草一束一束捆好,一一放到母亲打织草鞋的木凳下。

这样,母亲打织草鞋就自然少了一项整理稻草的工序,也能让母亲轻松一下,我在心里暗暗高兴!

打织草鞋需要一个做草鞋的木头模子,这个木头模子,也是母亲用木板,按照五个脚趾的排列的形状做的。虽做的不太好看,但挺牢固的。

随着草鞋打织数量的增加,那五个木凹叉的模子两边木头被绳索勒得十分光滑,亮亮的。

我知道这木凹叉上的光亮,是母亲用汗水和辛劳换来的。心里多少有些舍不得,母亲为了家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晚上母亲在自己做的简易煤油灯下又开始打织草鞋了,我在一旁故意慢慢地做着作业,心里想这样可以多陪母亲一些时间,使母亲不会太寂寞。

母亲几次催我睡觉,我都会说作业还设有完成为缄口,幼小的心灵也开始冒出了去爱一个人的感觉。

然后,好景不长。文化大革命开始了,一股"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很快刮到了山乡。

山乡确实找不出明确的割尾巴对象,只好把母亲打织草鞋被当成割资本主义尾巴给割了。

人们把母亲请去,将母亲平时打织的各种各样的草鞋挂在母亲的脖子上,站在台上示众,罪名是:"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钱!"

好在没有一个村人往母亲身上砸烂草鞋,也没有一个人往母亲身上扔烂青菜和烂萝卜。

这可能是母亲平时的所作所为让村民感到非常不安了,只是象征性地在让母亲在台上站了一会儿就结束了。

从那之后,母亲再也没有打织过草鞋。但我发现在母亲的床头上始终枕放着一双新的草鞋。

我不知道母亲的用意何在?我也不敢去问母亲,生怕引起母亲不愉快的回忆。

时光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母亲在煤油灯下打织草鞋的身影依旧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还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温暖,那么的娇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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