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 言 以下系游记全文，然鉴于文字内容过长，已将乘车途中之部分进行了删减；另图片为小编依照游记所配，时间上与游记内容不符，特此说明。 从北京到大同 从北京到绥远有一条完全自办的京绥铁路，这是大家知道的。在这条铁路的半中间有个地方叫大同，是山西雁门道的一个县，前清是个府，自北京到大同大约有七百多里，火车要走十四点多钟，这中间大站有南口、居庸关、八达岭、宣化、张家口、阳高、大同。 （▲ 京绥铁路） 在今年5月里，我因为去大同看一个朋友，得游览这许多比北京更西北的地方，现在写出来，一方面追记过去的游记，一方面给许多没有去过那些地方的人知道一些特别的事情。 （▲ 北京西直门火车站） 5月29日早晨由北京西直门车站搭车，车是从京津铁路上的丰台开来的，所以月台的人都在伸着脖子等着。他们所带的东西之多愚笨，是没有亲自见过的人想象不出的：一个大铺盖包，那腰围足足比他自己身体大四五倍，这包是背在背上的；手里拿着可多啦，大包小包提的满满的，大都是从北京买的杂货。 （▲ 乘客的货物） 我们拿不惯的人，必以为这许多同时背着拿着的人怎能挤得上车，可是他们的能力真大，有时他们上车了，空手的人还是站在月台上。他们遇着车门不够，就往窗上鑚进鑚出，他们不理会行李要打行李票，落得那列行李车，除了一些邮包外，只有两三个人。 （▲ 车站拥挤的乘客） 我们挤上了一列平常是装货的车，那人数之多而乱，简直同一笼满满的乱七八糟的包子一样。强一些的，已经占了一席之地，因为全车都没有一张椅子——把他的行李包打开来铺在地上了，弱者连站一双脚的地方都没有，如果站着那强者所铺站的位置，是要挨骂的。弱者以老的、女的居多，女的为多，强者大半是便服丘八（小编注：丘八指在旧军队长期当兵、沾染恶习的人）。 （▲民国时期车站的乘客） 张家口有许多地方像大同，我在大同住了6天，比较知道详细些，所以大同的情形就可以代表一部分北方的情形，让我在下面来谈谈大同吧。 （▲大同车站） 离开张家口，夜色渐渐地罩了下来，近的东西有些模糊，远的已经看不见了。在我们坐的那列车里，不说电灯没有，就连一只烛火也没有；唯一的光就是有时有人揸火柴抽烟，从那一根火柴的光看得见坐在车里的人们大半都在合起眼来休息了，有的还张着眼的。外面只是漆黑一片，一点星火也没有；天上起了更黑的乌云，想来是要下雨了，我们就在这黑沉沉的夜里飞奔。 （▲大同车站） 早晨三点半我到了我的目的地大同。下得车来，只是冷的发抖，我已经穿上了夹衣，里面还有绒衣，可是还有点支持不住。想起昨日在北京上车时，一件单衣还要流汗的情形，好像是几个月前的事似的。 （▲大同车站和站台） 站台上的人不少，上下的旅客也很多。可是还只有手提灯笼的微弱的光，看不很清楚，只见密叢叢的漆黑人影在挤来挤去。 （▲火车到站情景） 我事前曾告诉我的朋友，请他来站台接我的，我找遍了月台的内外也不见他，这真叫我着急。在一个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在深夜时，我不知道怎样是好。 （▲大同云中饭店） 车开走了，月台上的人也渐渐散尽，我只得随着一个手提小红灯笼的客店的接客到店里去。在途中我才知道这站台离大同城还有三里路，那城门在下午五点半就关了，到早晨七点才开，据说那时正在戒严。我想我的朋友一定是关在城里出不来了。 到客店已经四点半钟了，我就坐在炕上等天亮进城。虽说很辛苦，那样冷冰冰而且有极髒（脏）的砖床上，我也睡不着。
（▲大同玄东门） 天亮后，洗完脸，忽然我的朋友跑来了。昨天他果然是关在城里，说了许多好话，守城的兵也不放他出来。今天早晨，他挨家客店询问，问到我住在这一家。柜上的人告诉他有一个客怕是日本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猜我是日本人，也许是看我不肯睡床（其实是太髒）和说着与他们山西话不同的北京话的缘故。
（▲大同武定门城门） 见着朋友的快乐，这我可以不必说的。 大同的街道很宽，当中的大路因为驴车、牛车压的缘故，弄得极其不平，简直只有牛骡才能走。两旁的支路可很好，是用砖砌成的，十分整洁！他们没有清道夫，每天下午到了四五点钟，两旁的店家都有人出来，洒水扫地，家家都扫。虽是各人自扫门前土，也就把两旁的路弄的干干净净了。据说这是他们的习惯，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店铺不很多，还算整齐。
（▲大同武定街） 再来说说大同特别的事。 大同之在山西，正如苏州之在江苏。山西的人都公认大同是水土好，出好看女人的地方，可是我在那儿做客七天，并没有使我默认他们的“公认”。
（▲四牌楼下的大同女子） 在北京的人，常听说到大同游两樁（同桩）不可不看的事，一樁大的一樁小的。大的是云冈的大石佛，小的是大同女人的小脚。我预备去看石佛的那一天，不幸被奉晋紧张的空气迫了回京，这大的没有去看，小的可看见了。
（▲大同大明星饭店） 他们的脚缠得那么小，简直叫没有亲见过的人难以相信。只有羊蹄大小，直径只有两寸多，过三寸的人家就以为是大了。在从前的女人走进门时，小脚的是脚先翘进来，大脚的呢，先伸头进来探探再敢伸脚，可见他们自己是以脚小为荣耀的。
（▲民国时期大同女子着装） 他们在家里是扶炕扶壁的，在那占了一间房七分之五的炕上是跪着爬着，用不着脚。出门就坐上车，上下简直非人扶着不行。困苦到这般地步！
（▲小脚特写） 我的朋友告诉我，大同的女人极好穿戴。因此一个丈夫不能担负他妻子的费用时，他可以公然的再选两个供给费用的男子。有的男子以自己的妻子出租给别人，立合同！签押！这已经是一件极平常的事。
（▲大同出行的女子） 在每年阴历五月十二他们打盘坐在骡车上，尽力修饰，随便在街上游行，自以为美。此风现在还有。他们脚之大小，据他们本地人说是受了洋学堂的影响而不如从前之小了。
（▲大同女子发饰） 大同的女人可以那样的安闲，那些男人可同拉车的骡子差不多！衣服是布的，上面盖了一层灰黄色的土。那种省俭的样子，随便她们身穿的，嘴里吃的都可以表现出来、他们说：“快乐莫若睡着，好吃莫若水饺”。那羊肉大葱的黑面水饺，他们是看为无上珍品的，平常不是珍品的是可想而知了。
（▲裹小脚出行的女子） 可是他们的经商的能力很不小，往往克勤克苦，白手成家。只要看北方各大埠山西人在商业上的地位，就可以知道他们的能干了。
（▲四牌楼下商贸繁荣） 北方人是睡在砖砌成的炕上，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大同人也照样睡炕。他们在炕上有高不满尺的炕桌，吃饭、做女红（注：女红，也称为女事，旧时指女子所做的针线、纺织、刺绣、缝纫等工作和这些工作的成品），或者男人写字以及很多的事，都在炕上做。
（▲鼓楼下的大同小脚女子） 被褥是摺得齐齐的堆在炕之一角，衣箱也在那一角。有钱的人家炕上铺羊毛毡毯，穷的也有芦席，没有光砖面的。女人家在炕上爬，小孩子有一根带子把他们檕在炕桌上，也让他们在炕上爬着玩。
（▲民居家的火炕） 炕的下面是空的，可以烧芦柴。在冬天烧热了好睡着，大同的人家在夏天也得烧炕，他们说不烧炕小肚子会感受凉气的。
（▲华严寺僧舍的火炕） 满街满巷都有许多标语印着、贴着，这是阎锡山的德政，山西省内各城各市都有的。 大同城内就有两个大的和尚寺，他们叫下寺和上寺。上寺的菩萨有五个，竟有一丈七八尺高，并列着坐着，香火并不很盛。交通的利器除了两条腿外只有大车，人力车也有，坐的人很少。大车是随街都可以叫着的。
（▲大北街路边的人力车） 在还有不少的地窖，是去年冯军在城内奉系攻城时，居民就在地窖里过日子的，城墙的外面还有不少枪礮的创痕。
（▲大同城墙，小西门外） 七日回来，见闻不少，此行总算不虚了。
（▲京绥铁路北京—大同火车时刻表） |
|
|
来自： 昵称53114853 > 《大同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