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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思想是一个复杂的价值观体系，她几乎规定了人们思想和行为范式的一切方面，但是儒家思想核心价值观又是十分简单的，易于转化为人们思想和行动的指南，成为中华文明内在属性和中华民族精神。孔子十分重视核心价值观提炼，在《论语·里仁》，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在这里，孔子通过与曾子的对话，揭示了贯穿儒家思想的主线，就是“忠恕”两个字。“忠”“恕”思想统帅了儒家价值观体系。 什么是忠和恕呢？尽己曰忠，就是做事要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不要有所保留；推己及人曰恕，就是在处理与别人之间的关系时，要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比如说发展权问题，当我们强调中国的发展权的同时，我们也充分尊重其它国家的发展权，这就是推己及人的恕道精神。那么，再进一步，“忠”和“恕”何者更为重要呢？ 在《论语·卫灵公》，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见，“恕”更重要，你不喜欢的，也不要强加给别人。本质上，当一个人做到“恕”，那大体上也就能够做到“忠”。因为如果你希望别人为你做事能够尽心尽力，你为别人做事就应当尽心尽力。尽心尽力就是“忠”，将心比心就是“恕”。 在《论语·雍也》，孔子进一步将恕道精神应用于社会治理。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恕道精神的肯定表达式，回答应当如何的问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恕道精神的否定表达式，回答不应如何的问题；但二者精神是完全一致的。显然，在社会治理方面，孔子的看法是“圣政”是“仁政”的深化，是比“仁政”的更为高级的阶段。按照孔子意见，“博施于民而能济众”给予人民很多，让人民有自我实现感，就是仁政。 宋朝的朱熹将这一思想拓展到国际治理层次上。朱熹说：“夫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养有所不赡尔，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表达了儒家达则兼济天下的情怀。在这里，我们看到，儒家恕道精神向国际治理自然延伸的结果就是强烈的世界责任感。因为“达则兼济天下”，如果自己过得好了、变得得强大了，就应当让其他国家和人民也过上好日子，也变得强大起来。 《易经》上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恕道精神，是厚德载物最重要、最有效的实现方式，是极其伟大的思想，是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观。 其一，这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思想。“推己及人”的逻辑出发点，就是人人平等。只有有了人人平等这个前提，才可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没有人人平等这个前提，就应当“己所不欲，要施于人”。其二，这是一个博爱的思想。“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在实现自己欲望的同时，总是时刻关注着他人欲望的实现；在谋求自己生存与发展的同时，总是考虑到他人生存与发展。在实现自己的欲望、发展自己事业的同时，总是考虑不要影响到别人欲望的实现和事业发展。所以，“恕”的思想，本质上一种爱的思想，我们民族的逻辑是，因为爱自己，所以爱别人。其三，这是一个尊重自由的思想。因为我们在强调自己拥有追求幸福权利的同时，总是强调别人同样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对人类而言，不自由就不幸福，所以尊重追求幸福的权利就包含了尊重追求自由的权利。当然，在坚持维护自身自由权利的时候，不要因此构成对别人自由权利的限制和侵犯，因为这样做违反了恕道精神。 中华文明中的恕道精神也极大地解释了中国数千年历史中没有发生意识形态战争的原因。因为有恕道，我们坚持各美其美。我们不会将自己的意识形态强加给别人，在中国的几千年的历史中，尽管战争十分频繁，但几乎没有战争是因为意识形态和信仰不同引起的，也几乎没有战争是因为社会治理模式不同引起的。例如南北朝时期的梁朝，坚持以佛治国，但梁被攻灭，并非因为信佛，而是因为治理失败，虽然以佛治国是导致治理失败的重要原因。但是西方则不同，不同教派之间的战争几乎形成了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著名的基督教十字军东征。 尽管中华文明尊重不同的信仰和社会治理模式，但对人类社会建设也有一致的美好向望和期待，这就是《礼记·礼运》提出的大同世界。在《礼记·礼运》中，大同世界是这样子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大同世界，成为传统中国社会精英千年不懈的奋斗目标。 综上，中华文明对世界有着强烈的责任感，但中华文明强调履行世界责任的方式并不是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意识形态和模式，而是“能济众”，强调以别人能够接受的方式给别人以实实在在的帮助，达到人类共同进步的目标。世界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如果在处理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关系过程中，坚持“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己欲立则立人、已欲达则达人”的精神，世界还能够没有和平吗？ 【来源：摘自《纪念孔子诞辰2570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六届会员大会论文集·儒家思想、中华文明与中国和平发展之路》，文字有改动；作者：冀名峰，国际儒学联合会理事、农业农村部政策与改革司一级巡视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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