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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锦鹏对谈文隽|关于《胭脂扣》《阮玲玉》《长恨歌》和优秀的港女

 冬天惠铃 2019-12-05

说起香港电影,导演关锦鹏的作品和他电影中的女主角们,是浓墨重彩,不可不提。

从无线电视台艺员训练班的学员,助理场记,许鞍华的副导演,再到导演关锦鹏。从《胭脂扣》《愈快乐愈堕落》,到《阮玲玉》《长恨歌》,他的事业和一个电影时代、一些美丽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12月3日,导演关锦鹏做客第二届海南岛国际电影节大师嘉年华的第三场活动,同样来自香港的资深电影人文隽展开了一场对谈,聊聊他的几部充满女性色彩的电影,以及将角色诠释成经典的香港女演员们。

文隽从导演的事业起步阶段开始问起,谈到了“香港电影新浪潮”、“黑势力进入香港电影圈带来的影响”等话题,并请导演分享在电影创作之路上,对女性主题、女性色彩的“执迷”由何而来。关锦鹏表示,除了个人的选择,母亲对他的深刻影响也是重要因素。在随后的对话中,两位电影人以作品为线索,回忆了梅艳芳为《胭脂扣》所作的贡献,以及张曼玉等出色的香港女演员在拍摄时的动人故事。

文隽()   关锦鹏(右)

曾经的无线艺员训练班,巨星和导演的摇篮

文隽: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关导还是副导演,到今天有了很多的作品。你是怎么跨进导演这道门的?

关锦鹏:我在香港念中学的时候,暑假期间参加了剧团演出,当时觉得自己喜欢演戏。

还有小时候看电影,看邵氏的武侠片,看歌舞电影,常常觉得电影里面演得好的演员很打动我,我就想能不能有一天去当演员,于是报名参加了无线电视的艺员训练班。那时的无线是新导演的摇篮,是香港电影新浪潮的前身。

 文隽:在关导的电影里存在着关于女人的命题,很多作品都是跟女人、性别、男女有关的。对女人的了解,那种细腻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关锦鹏:其实某种程度跟我个人的选择有关系。

我早年拍过一个纪录片叫《男生女相:华语电影之性别》,第一章题目叫“缺席的父亲”。我爸爸在我13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们家5个孩子,我是长兄,下面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我妈妈很厉害,她没有改嫁,一天做两份工作把我们几个孩子带大。所以对女性角色的描写,除了我自己的选择以外,我妈妈作为一个女人的那种坚硬,那种坚毅,那种强度,对我触动很大。我电影里的女性,哪怕像《阮玲玉》,她面对绯闻选择了自杀,我个人不觉得她是因软弱而自杀。

 《胭脂扣》

电影有命运,梅艳芳成就《胭脂扣》

文隽:80年代之后的香港电影很蓬勃,是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坏的时候。

为什么说最坏?因为一些黑势力进入了电影圈,演员们都会找一些大公司来保护自己。熟悉香港片的人都知道。比如说成龙、洪金宝是跟嘉禾合作的,那你不会在新艺城的电影里看到他们,同样新艺城的周润发也很难出现在嘉禾的电影里。而关导的《胭脂扣》是特例,嘉禾的梅艳芳和新艺城的张国荣,这在当时是不可能的配搭,怎么做到的?

《胭脂扣》

关锦鹏:我常常觉得一个电影,有它自己的命。

《胭脂扣》是我签给嘉禾电影公司之后执导的第一部电影。当时梅艳芳已经签给嘉禾了,她特别喜欢如花这个角色,为拍摄留了档期。男主角的人选是个问题。梅艳芳有一天跟我说,她愿意去新艺城拍一部片子,换张国荣来演男主角,这样才成就了《胭脂扣》。

文隽:我对这部片子有很深的印象。大家有没有发觉,如花跟十二少他们两个人相处的一些镜头,尤其特写,头跟头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真的让你相信两个人相爱缠绵。你再看一次《胭脂扣》,会发现他们讲对白,都是嘴巴仅离三厘米那么近在说情话,这个感觉特别深刻。 

张曼玉为《阮玲玉》剃光眉毛

再说《阮玲玉》这部电影,主演是张曼玉。我是那个年代香港的过来人,张曼玉是80年代港姐出身,当时给我们的感觉是花瓶,在《警察故事》里只能演一个走来走去的傻大姐,是到了王家卫的《不脱袜的女人》开始有演技的?

关锦鹏:张曼玉一定要记住一个导演,就是王家卫。

《阮玲玉》

文隽:说说拍摄《阮玲玉》时的张曼玉吧。

关锦鹏:去上海拍摄以前,张曼玉整整两个礼拜,每天从中午到傍晚六七个小时,穿着我们做好的旗袍、高跟鞋,摆弄桌子椅子找感觉。屋里有一面大镜子,让她看自己的走路、坐姿。她是全情投入的。

但是有一点,在香港试定妆的时候,她拒绝了我们美术指导的要求,就是剃眉毛。  因为那个时代的女性,基本上是把眉毛剃掉,然后用眉笔画细细的眉毛。但是张曼玉担心,眉毛剃了有可能长不回来,所以我们只好用胶水把她的眉毛弄得很细。到上海现场还是用的胶水。第二天我们看样片,她来了,说看看妆效怎么样。看完她也不出声,就走了。回到饭店我们要开会,有人去敲她门,开门一看,她自己把眉毛给剃掉了。

作为导演,我看到演员这样子,我就笃定了。

《长恨歌》

文隽:同样在上海拍30年代的女人,还有另外一部可能不太成功的例子,就是《长恨歌》。《长恨歌》是由王安忆的原著改编,请到当时的天后郑秀文。但是我们知道这部片票房不怎么样,郑秀文也有忧郁症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关锦鹏:你说她天后是对的,甚至也是票房的保证,她演的都是跟刘德华、梁朝伟、郑伊健的那种爱情小品。的确,那时候有她的戏基本上都卖钱。但是当我找她演《长恨歌》的时候,我觉得一个导演碰到一个想改变自己的演员,有好也有坏。 

文隽:导演担负很大的责任。   

关锦鹏:《长恨歌》算是一个不太成功的例子,因为我没办法让郑秀文感到放松,这是我的问题。

文隽:以前学编剧的时候,师父说写剧本最重要的三个元素,第一是人物,第二是人物,第三还是人物。一个好的剧本其实是从人物出发,不是靠情节来铺垫的。

关锦鹏:这方面我有一点经验可以分享。我碰到的编剧,像邱刚健也好,林奕华也好,在人物上都很细致,尤其对白的处理。

文隽:对白要说“人话”。

关锦鹏:对,另外留白也很重要。现在的观众都很聪明,不需要用台词把一部戏铺得满满的。

文隽:对,我们写剧本是这样,电视剧能写的要全写出来,电影是能不写就不写。

这里我说句题外话,王家卫的《一代宗师》为什么好?留白的学问。

你去看梁朝伟和章子怡的关系,都不是我们印象中那种戏剧式的谈情说爱,都是留白,让观众去想象但是现在我们很多的电影都没有,生怕观众听不明白。所以,有一点含蓄感也是必要的。

《八个女人一台戏》,给自己、给香港一份礼物

我们说回关导的作品。今年我看了关导最新的影片《八个女人一台戏》,主演有白百何、赵雅芝、梁咏琪、郑秀文等等。我认为非常好,八个女人在关导手上,各有各的精彩。  

对比之前的作品,其实《八个女人一台戏》是关导自娱自乐,给自己的一个礼物,请你分享一下为什么做这个片子。

关锦鹏:其实我有注意到很多香港导演和大陆合拍很多大制作的类型电影。这种电影我是没有太大兴趣拍的,《无双》我拍不过庄文强,《扫毒》我拍不过陈木胜。《八个女人一台戏》是正好有投资人找我,我就想拍一个香港的故事。

前几年,香港大会堂差点被拆掉。这个建筑物建于1962年,是给好几代香港人留下回忆的地方,大家在那里听音乐会、看展览会、参加电影节。它承载了太多香港人的记忆。当时听说政府要把它拆掉,怀着把它保留在影像里的初衷,我就跟编剧想了一个电影里的舞台剧的设定,让故事集中在香港大会堂这个场景里发生。这部电影我拍得很开心,郑秀文、梁咏琪、赵雅芝她们也拍得很开心。

文隽:有一些剧里剧外,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情节。

关锦鹏:我拍电影时常常提醒自己。我个人喜欢的电影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去讲故事的,我觉得做电影最有趣、最过瘾的地方就是虚实。所以我的电影里老爱用镜子,老爱用反光的东西。在美学判断上,也许我的电影属于没有那么实的一类。


责编 | Nel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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