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沈尹默的名字,有这样一个有趣的故事。沈尹默原名沈君默,因其在北大担任教授时少言,被同事调侃说"要口干嘛",建议其“君”改为“尹”,随后沈便改名沈尹默。这样一改,名如其人,和他的性格更贴切了。 沈尹默早年赴日本留学,回国后任北京大学教授、校长等职位。他是有很强学术背景的知名学者,也是诗人和教育家,更是近代最负盛名的书法家之一。在书坛,和于右任,有“南沈北于”之称。是“北大书法史上两巨匠”之一,谢稚柳称赞他“数百年来,书家林立,盖无人出其右者”。即使沈尹默的书法这么好了,也免不了被人批评,批评他的人正是陈独秀。 当时沈尹默和陈独秀还不熟悉,初次见面,快言快语、性格直率的陈独秀,当面对他的诗和字评头论足:“昨在刘三壁上见了你写的诗,诗很好,而字则其俗在骨。可谓诗在天上,字在地下!” 刘三是谁呢?指的是江南名士刘季平,曾和陈独秀、沈尹默等一起东瀛留学归来,他们几人都是常在一起诗酒风流的名士。 大部分人听到这句,不生气甩脸子就不错了,就是讽刺对方几句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和对方还不熟,第一次见面就把别人的专长践踏到这种地步。先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有几人能消受得起?陈独秀的这个评价即使中肯,总是让对方面上挂不住。 沈尹默,是怎么做的?他不生气,也不反唇相讥,更不会记在心上。相反,后来沈尹默入北大任教,还把陈独秀推荐给了当时的北大校长蔡元培,并委以文科学长一职。足见以沈为代表的旧时学者,谦虚宽博的胸怀。巧的是,沈尹默还写过 “谦虚”二字,但写字虽易,做到却难,沈对陈独秀批评的回应,是大写的谦虚。 陈独秀批评沈尹默的字“俗在骨”,实际上也透露了他个人的书法审美。沈尹默尹默早年即有“民国帖学第一”的封号,一般以帖学为宗的书法,若无厚实的北碑为底,用笔单调柔弱,确实容易滑向“媚俗”一路。反观陈独秀自己的书法则是碑帖结合,写得汪洋闳肆、兼备众体。我们今天所见的陈独秀的书法作品,以书札、诗稿为多,其中大多为率性而作的狂放大草书,铜板铁琶,大江东去。 陈独秀的这次棒喝使沈尹默猛醒。沈尹默是那种外柔内刚、极有韧性之人,他一旦立志则发愤异常。他知道要改变过去的坏习惯和坏习气,必须从零开始。他索性把自己当作一个初学者,从执笔做起,“指实掌虚,掌竖腕平”,每天取一刀尺八纸,用大羊毫蘸着淡墨临写汉碑,一纸写一字;等干透,再和墨稍浓,一张写四字;等再干,翻转来随便不拘大小,写满为止。这样,一张纸发挥了三张纸的效用。 沈尹默此后又刻苦习魏碑,贯通篆、隶、楷、行、草于一脉,细窥其书清润中内涵汪洋之势,隽秀里透刚劲之力,笔锋墨意越过同乡赵孟頫,直逼宋代米芾门下。 沈尹默也有自己的坚持,在后来学术界的《兰亭序》之争中,态度坚决、立场鲜明,从不怀疑《兰亭序》“天下第一行书”的真实性。这不仅是学术的问题,也显示出沈尹默对帖学书法的热爱。 沈尹默擅长楷书和行书,他的楷书多从褚遂良而来,但他将褚的自由无羁稍加收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标准楷书”。 50岁时才开始专攻行草,由宋入唐,上溯二王,行草风格渐趋成熟。《澹静庐诗剩》为他66岁时所书,精气弥漫,尽显风华。 沈尹默不仅书艺绝佳,还大力发展书法教育。他创建了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书法组织——上海市中国书法篆刻研究会,他力图创造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字体,让广大国民认好字,写好字。 做人当如沈尹默,敢于接受批评,从批评中汲取营养,让自己变得更好,才是王道,才是对批评最有力的回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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