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沈周 松岩听泉图 纸本设色 纵140厘米 横31.2厘米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乐画 山林之乐,乐是幽居,此中有饱满的生命体验。这一植根兹土、傲岸自足的存在观,是传统文化中“万物皆备于我”思想的体现,成为后世中国艺术推崇的至高境界。中国古典艺术在中国文化中扮演了一个特别的角色,它带来一种自由感。时间和空间、人内在的妄见、各种功利驱动、社会习惯的力量、一些陈词滥调的理性知识等,都给人以束缚,而艺术可以帮人们摆脱外在的束缚。 山水之胜,得之目、寓诸心,而形于笔墨之间者,无非兴而已矣。是卷于灯窗下为之,盖亦乘兴也,故不暇求其精焉。观者可见老生情事如此。沈周。 我于蠢动兼生植,弄笔还能窃化机。明日小窗孤坐处,春风满面此心微。戏笔此册,随物赋形,聊自适闲居饱食之兴。若以画求我,我则在丹青之外矣。弘治甲寅年沈周题。 “玩物适情”的戏笔,是文人隐逸生活中的一种自娱之乐,在避世绝俗的氛围里,诗酒相伴,随性而作,遇意而成。需要注意的是,文人所谓的“戏笔”是指在一种轻松状态下的创作,并非潦草行事。沈周在《山水妙品册页》的题跋中,自陈所作兼顾规矩格法、写物象天然神采的艺术苦心,绝非漫浪随性: 此册自谓切要,循乎规矩格法、本乎天然,一水一石,皆从耳目之所睹,记传其神采。着笔之际,凝心定思、意在笔先,所谓多不可减、少不可逾,真薄有所得。 ……昔李澄叟自幼观湘中山水、长游三峡夔门,故水陆尽得其态,久久然后自觉其画之有力。余于此册亦然,因识岁月以见一股苦心,非漫焉涂抹者。…… 沈周的山水画构图力求平稳,于平中间奇,境界宁静优雅,充溢着平和怡适的情调,与元末文人画家的隐逸山水所传导的枯疏空寂的意境迥然相异,注入了入世的怡悦之情,体现了明中期文人对自身人生价值和文化精神的肯定。 元末文人画家中,倪瓒可谓中国绘画史上风雅的代名词,他所创造的“云林模式”影响了明清以来的绘画,以及其他相关文人艺术。但倪云林始终是个谜,人人仿之,却绝少有人能真正接近他。沈周一生遍临宋元大师作品,倪云林是他最为用心追摹的艺术家。沈周在构图、笔墨的处理上都尽量靠近倪画,但画面逍遥、悠然的意境与倪画透出的孤寒之境大异其趣。李日华对此有中肯的评价:“沈石田仿云林小笔,虽树石历落,终带苍劲,而各行其天,绝无规模之意。所以较之孟端(王绂)终胜一筹。”沈周作品只是在倪瓒山水图式风格的架构下,转化或改造了倪瓒的形式构成,使倪瓒的图式语言呈现出全新的组合关系。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有两件沈周《仿倪山水图轴》,分别是其47岁和53岁时所作,画中采用倪瓒一水两岸图式,笔法简疏劲峭,墨色干淡,较倪画凝重。沈周所追求的意境以苍郁为主,不若倪画若淡若疏、似嫩实苍的画法。十七开《卧游图册》中,也有一开为仿倪瓒作品,上有自题诗:“苦忆云林子,风流不可追。时时一把笔,草树各天涯。”他极力追摹云林萧散利落的风神,画面也疏朗,一湾瘦水,几片云山,几棵萧瑟老树当立,云林的这些当家面目都具备了,然而画成之后,远远一观,却是“草树各天涯”。现藏首都博物馆的《仿倪云林山水图卷》同属典型仿倪风格的“粗沈”作品。画面构图为平远的近、中、远景,画面的前景是平坡岸角杂树,似与观者更加接近,中景增添了殿宇佛塔等点景细节,远景用淡墨直接染就,结构紧凑而充实;笔墨方式为苍秀滋润的折带、短条皴,全卷给人以“渺渺秋山远远波”平和之感。远寂的仙山变成了目之所及的平常景致,人在画中游,轻舟荡过,各个自在。 另有现藏安徽博物馆的《桐荫乐志图》,亦是沈周“南北兼宗”风格的代表。该图描绘一位老者桐荫下泊舟垂钓的闲适生活,笔法精到,设色清丽。前景以浓墨粗笔绘出坡石,树木以细笔勾染兼施,苍劲多姿;水边蒲草摇曳,扁舟泊岸,隐者垂钓,神态安然;中景湖面开阔平静,湖心奇石高垒成山;远处洲渚连绵,与淡抹远山同没于天际。山石结构严谨,以老硬简率的笔法勾画山石的轮廓,以劲挺的短线、粗点融小斧劈皴法,这种近似于院体的皴法在沈周晚年的作品中时有出现。此幅人物的描绘生动劲练,船篷以及船上案几陈设刻画得细致入微,树木的勾勒晕染清雅工致。整个画面布局开朗平稳,笔墨润厚苍劲,墨彩豪放雄逸,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颇有南宋院体遗风。左上方自题:“钓竿不是功名具,入手都将万事轻。若使手闲心不及,五湖风月负虚名。沈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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