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姑苏晚报》 2019-12-18 徐剑峰 人生有点儿像这一排银杏树。无论是碧绿还是枯黄，无论是傲立还是凋落，都是生命不可或缺的色彩与姿态。 自从你升入高中，我们就成为这条路常来常往的旅人。沿着三香路笔直向前，当路的右侧出现一排银杏树，我就知道，道前街到了。再连过两个红绿灯右拐，我们的终点就在不远的前方。 这是一条不能再熟悉的路，闭上眼睛我都能清晰地看到它蜿蜒在脑海里的轨迹，尤其是那一棵棵站在路旁标志性的银杏树。今天跟往常不太一样。窗外车来车往，车内安静无声。你面带倦容，背靠书包，蜷缩在后座上小憩。看起来睡得很香，眼镜歪到一边都浑然不知。 你太累了，抑或说你面临的压力太大了，而这刻这车是你可以暂避一切纷扰的孤岛。其实，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我真希望前面的路没有尽头，可以载着你一直向前开去，在这汹涌的车流游弋，偏安一隅。 秋风乍起，路边银杏树上的黄叶，纷纷扬扬从车前飘落，掠过挡风玻璃，轻轻躺在引擎盖上。车便在这翩翩叶雨中继续向前。可是，前面就是十梓街了，我将要在道前街的尽头转弯了。你依然呼吸均匀，全然不知这与世隔绝的孤岛时光已进入倒计时。 然而，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我停下车，帮你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你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向我挥了挥手，便背起书包，拉着箱子，朝着校园里走去。你闷声不响，我也不知怎么安慰你，只能立在原地，看你渐行渐远。茫茫的夜色里，萧索的秋风吹乱了你的头发，昏黄的灯光在你的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不知怎的，回程的路上，迎着萧瑟的秋风和零星的细雨，我的内心不由得有些悲凉起来。在将要转入道前街时，那悲凉好像被秋风吹得弥散开来，弥漫在我胸间。呛得心里发闷，却又咳不出来。窗外一些叶子被风卷起，如枯蝶一般在车前飞舞，然后又一片片地跌落在地上。车便从那一片片跌落的银杏叶上疾驰而过。 那么多次走道前街送你，似乎从未见过秋风肃杀、秋叶凋零的景象。留在记忆里的，依然是银杏树上跟夏的炎热一样旺盛的绿意。今年夏天，是你梦圆的季节，因为你终于用一纸录取通知书叩开了自己心仪已久的高中。之前一次次慕名踏访，终于在这个夏天如愿以偿。 在那炎炎夏日里，我们载着行李，怀着梦想，带着憧憬，一次次地从这里走过。路南的银杏和路北的香樟一定都曾深情注视着我们的来来往往。那些绿意盎然的眼神似乎遭到了我们的冷落，因为此刻回想起道前街的夏天，记忆里只剩下不太清晰的一大片明晃晃的阳光和一树树密密匝匝的绿色了。 我突然觉得，人生有点儿像这一排银杏树。无论是碧绿还是枯黄，无论是傲立还是凋落，都是生命不可或缺的色彩与姿态。秋风来袭，你可以褪去青涩，摇落负累，但当初的梦想一定要永葆青春的绿色，任凭夏去秋来，风吹雨打，来年依然蓬蓬勃勃。 亲爱的女儿，你说对吗？当下一次再经道前街，我们再一起看看那些银杏树吧。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