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 江苏青年诗人双年奖得主梁雪波，所谓祖国无非啰音的母亲

梁雪波， 1973年3月生。主要写作诗歌、评论、随笔等，作品发表于国内各大文学刊物，被收入多种诗歌选本。出版有诗集《午夜的断刀》。曾获首届江苏青年诗人双年奖、第九届金陵文学奖、第二届李白诗歌奖、第四届海子诗歌奖等。《非非》《湍流》等先锋诗歌民刊编委。

钉 子

我要把这枚钉子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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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锐的钉尖对准心脏

一把手锤划着弧线

砸向钉头

铁和铁

酣畅地敲击

阳光和空气裂开

一小片金属的声音

刺破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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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中的锤子舞得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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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涌的热和深入的冷

在胸口交集

一次反向的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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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起落落之间

铁钉穿透骨头

坚硬地向前挺进

我看见自己

被钉子侵入的身体

悬挂在背弃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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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中的锤子抡得更快

我不让它停下来

因为我已是那枚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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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世界的痛点

我释放了红色的结晶

在倾空自己的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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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这枚钉子深深地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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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殇

秋天适合挺进，适合

赶在冰凝血止之前

把头颅搁在锋刃上渲染一下

适合将瓶中墨

搅得沸腾

甚至提到与猛虎相似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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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它们却呜呜地撤退

以候鸟的速度

从斑驳的小号撤回铁皮

撤到湖心亭一个人出神的远望

撤到病床上

越来越深陷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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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否在加速的旋转中

有一种

相反的力，让笔端有了荣枯

那些早夭的火

已流转为渐慢曲中低垂的星子

不经意

就被秋风削平了韵脚

是否真理就是虚影

而生，仅仅供养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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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祖国无非啰音的母亲

所谓秋天无非枝寒墨淡的半尺废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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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灯的人

他扛着梯子走在书间，他无意攀援

却将手高高地擎过头顶，旋转，旋转

熄灭的事物轻易就亮了

他不露声色，一盏接一盏拧上

姑娘们的脸庞变得生动起来

像某个节日，某个秘密的时辰

人们假装拨准了内心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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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绕过书，沿着梯子上上下下

他有着比一本书更为专注的神情

他小心翼翼的攀登使我想到

童年的矮墙，烛光中展开的情书

暴风雨来临之前记下的颤栗的诗行

一架铝白色的梯子划开空气

我看见从他鞋底掉落的一小块泥

让初春的书店松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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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个修灯者可以无视我的存在

仿佛我还跋涉在远行的中途

凄迷而痛切

仿佛千里之外的雪吹打着单薄的想象

群峰之上，隐约的天光像一卷圣书

因此我站在自身的幽暗里

作为他们的背景，无声的乐器

因此我看见越来越多的

光的瀑布从高处流泻下来

黑夹克的修灯人正攀援于书的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