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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味方寸 | 鬻及借人为不孝

 lj0279 2020-01-05
印章从书画鉴赏功能始,逐渐成为文人的书房雅玩。至明清以来,私人藏书尤其重视藏书章的使用,后渐成风气。藏书章是私人定制,在宣告书籍所有权的同时,亦是藏书者款款心曲的流露,风雅无边。一方藏书章多以朱文为表达形式,内容或雅或俗,可谓五花八门,方寸之间,风采尽现。
一方篆刻佳作,篆法章法刀法的最佳表现是必不可少的因素,而恰到好处的印文,也更会为其增光添彩。
近观印谱,一方“鬻及借人为不孝”映入眼帘,令人为之一震。翻阅史料,始知,此语由来已久,最早大概可上溯到唐人杜暹。杜暹曾为玄宗朝宰相,据载其藏书多至万卷,每卷之后自己都要亲笔题跋:“清俸买来手自校,汝曹读之知圣道,鬻及借人为不孝。”这也是后世屡屡引用此句的由来。其虽不是图章形式,其题跋却与今日的藏书章有着同样的意义。
一句“不孝”,道出了藏书者对书籍格外珍视的心声。孝,在中国古代,其地位意义几无出其右者。孔夫子曾有言:“夫孝,德之本也。”在封建礼教之下,称此举为不孝,可见,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儿。
这方由吴让之镌刻的藏书章,即选取了这一印文,刻为他的好友岑镕。边款云:“仲陶取唐杜暹句属刻以钤书。其子子孙孙永宝用。余之书悉寄尊家,乞代钤之。让之记。”吴让之一生刻印逾万方,却少刻边款,这一方边款寥寥数字,将索刻之人、作印之人、用途及由此而发生的小故事,俱为所述。此方刻为岑镕,应系吴让之六十之后寓泰期间所刻。此印不仅是一方篆刻佳作,更可作为对吴让之及其在因避战乱而寓泰期间的交友的考证研究。
“鬻及借人为不孝”,印文作三列布排。二三二,七字错落相间,产生了明快的节奏,这亦是七字印常见之章法。在篆法的表现上,吴氏的书法功底与其“印从书出”的理念完美结合,恬荡大方、气息流畅、游刃有余之意态跃然印面。
从印文来说,“孝”为其重点,而从这方印作来看,“鬻”字的大胆独造,可谓印中之印,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鬻”字小篆书写呈左右对称结构,吴让之不变其结构特点,更将两边的对称曲线夸张地一波三折,呈弹簧般的包围之势。在古老的中华文化中,由中正平和所衍生的对称美学带给我们的高度的舒适感,反对“让头舒足”的吴让之深谙此道。
此外,吴让之在“为”字的字法处理上作了些许挪让,将上部的“爪”部挪向了左上方。在他的印作中,篆法处理上会偶现此举,但不多。该印作中采用这样处理的目的有二:一是避免与相邻左侧之“孝”字结构上的雷同,避免产生重复感;二是通过这样的处理,在“为”字的下方制造了留白,印面虚实由此而生。
在吴让之的多字印作中,篆法的穿插挪让在纵向的体现上较横向间稍强,这让整体章法在产生密切联系的同时,印面清晰而明朗。
吴让之为岑镕刻有大量的印作,据不完全统计有近二百方之多,其中佳作可观。在此印的边款中,吴让之不仅记录了岑氏欲其所钤之书子孙永宝,斯刻与书共不朽,更欲将“余之书悉寄尊家,乞代钤之”。由此流露的信息,一方面可见吴让之与岑氏的友好之情,另一方面,也将对此印作的钟爱之情溢于言表。
吴让之除了这方为岑镕所刻的“鬻及借人为不孝”,还有另外一方相同印文的印章,章法几近相同,主要的区别在于篆法上的变化。不过,同样的朱文印,与这一方相比,明显逊色了许多。
藏书亦吾所爱。所藏谈不上丰,却也不少。书,首先是用来读的,是我一贯的藏书理念,这一理念却也并不影响我对于书籍本身的喜爱,并亦常有单纯以占有为目的之所藏。索借每每有之,不舍与无奈交错心中。常常借书之人未及出得门去,心中已盼书归,而书籍回归之日破损零散也是常事。此方“鬻及借人为不孝”印文惊世,镌刻艳绝,临刻一方,钤于书之扉页,虽不及让翁之韵味与气势之万一,心中却顿感一丝莫名的安慰。

鬻及借人为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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