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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堂的两首“老干体”诗

 知易行难nev5ph 2020-01-08

▲李鸿章与退休的英国首相威廉·格拉斯通

因签订《马关条约》而背锅的李鸿章,被免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等要职。光绪二十二年(1896),知道李鸿章委屈的慈禧太后,派李鸿章作为特使赴沙俄帝国庆贺尼古拉二世加冕,顺便访问俄国、德国、荷兰、比利时、法国、英国、美国、加拿大等欧美八国。顺便开开洋荤,见见世面,权当是散心之旅。

李鸿章是年虚岁七十四,在那时候算是高寿了,再加上他在日本签约时曾被刺客击伤过,以此衰朽之年,远涉重洋,确实需要勇气。尽管大清帝国千疮百孔,又新败于一向被视为蕞尔小国的日本,也就更被欧美强国蔑视。不过以李鸿章之威望,欧美这几国对这位爵相还是礼数周到而尊隆,让老大人在异国他乡很有面子,其晦暗之心情得到些许的缓解。

7月4日至8日,李鸿章在荷兰访问。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王国,虽然疆土不如大清帝国一行省,但那时依然实力不弱,富足之态超出天朝人的想象。荷兰正值妙龄的女王威廉明娜接见了李大人,并设宴款待。这位美丽的女王按照西方的礼数伸出纤纤玉手,即让李大人行吻手礼。李大人哪里知道这个礼数呀?按照中国人的思维,以为女王伸手索要礼物,颇有急智的他马上把慈禧太后御赐的钻戒脱下,赠送给女王。估计女王也懵了,只好笑纳。

▲让李鸿章行吻手礼的荷兰女王

待客之道,其实中外同理,就是让主宾觉得受到尊重。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荷兰王国这次招待李鸿章的宴会,很花了一番心思,宴会上有歌星献唱,和中国宴席名伶唱堂会一个意思。舞台中间,悬一条幅,上面书写五个金色的汉字:“五福寿为先”。随从记载,“中堂喜形于色。”

宴会完了放焰火,半空中显出了五个大字“千岁李鸿章”,让晚宴气氛达到了高潮。那一刻李大人欣喜之情可想而知,随即口占一绝《荷兰海口欲堂夜宴口占》以纪盛况:

出入承明四十年,忽来海外地行仙。

华筵盛会娱丝竹,千岁灯花喜报传。

李鸿章为此诗自注曰:“荷兰多文学,奉使过此,官绅召饮北海之滨,张乐放灯,花中现有千岁李某五字,可谓善颂祷矣。诗以纪之。光绪廿二年五月廿五日,即西历一千八百九十六年七月五日。”李大人的开心,似可用“诗人兴会更无前”形容之。

八月初,李鸿章一行从法国渡海,到了英国。当国的维多利亚女王年长李鸿章四岁(巧的是两人都是1901年去世),已是七十八岁老妪。这位全球最有权势的女性(清朝有马屁精将慈禧太后比作东方的维多利亚女王),已在位五十年。自第一次鸦片战争以来,大清帝国受英国所有的鸟气,都是这位女王当国期间。饶是如此,国际政治套路最为娴熟的英国人给李中堂的礼遇很高。女王在奥斯本庄园接见了李鸿章,给其颁发了“维多利亚头等大十字宝星勋章”,据说这个勋章是英国国王第一次授予给外国人。

在英国,李大人作了一首《伦敦火车道中口占》:

飘然海外一浮鸥,南北东西遍地球。

万绿丛中两条路,飙轮电掣不稍留。

尽管当时中国也有了铁路,第一条铁路唐胥线就是在李鸿章任直隶总督时修成的(最开始不敢用蒸汽车头,而是用马拉火车皮)。可那时候伦敦已经有了地铁,轨道交通成为英国人出行的主要交通方式。英国铁路等先进技术还是让中堂大人大为吃惊,“飙轮电掣不稍留”很是传神。

这两首诗,严格地说只能算得上打油的水平,或许可曰为大清朝的“老干体”诗。李鸿章翰苑出身,作诗是其基本功。早年的《入都》传诵一时,盛年时在曾国藩幕府和曾国藩、李元度、许振祎、邓辅纶等人唱和,多有佳句。不过后来他位高权重,公务繁忙,也就疏远了吟诗作对了,不如他老师曾国藩,到死还在温习汉乐府和李杜诗。

虽说这两首诗是“老干体”,但比现在诸多“老干体”实在讲究太多,格律、用典、意境不可同日而语。如“飘然海外一浮鸥”即从杜甫诗“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化出。现代的“老干体诗人”即便知道这个典故,也不敢随便用。一位高官把自己比拟成浮游海外的鸥鸟,似乎隐含着牢骚之意,政治上不太正确吧?

【十年砍柴系今日头条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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